第25章

柳三娘聽完,不由嘆息了一聲。

戰亂、災荒這些天災人禍,對普通人來說影響太大了,一個個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很容易隨之破碎。那位在悲田院長大的女子好不容易苦盡甘來,竟又被命運這般磋磨,著實叫人惋惜。

盛景意軟聲問道:“她做的香賣嗎?”她剛才嗅見一種淡淡的、特別的香氣,想來是那對母子常年和香打交道,身上沾了香料的味道。

這時代幾乎人人都要用香、人人都會制香,因為誰都離不開它,所以各種香料一度和茶酒布匹一樣成為貨幣一樣的存在。

不過隨著香料來源日漸廣泛,各種樹脂香料、動物香料比比皆是,香料已經很難保值了,有些地方逐漸開始不接受用香料來抵錢。而且自己合香更容易合出喜歡的氣味,很多人逐漸不在外頭買現成的香餅、香丸、香粉之類的成品,鼎盛一時的制香業從此盛極而衰,逐漸走入低谷。

柳三娘聽盛景意這麽問,也覺得既然遇上了,可以幫一把便幫一把。她也含笑說道:“對啊,她做的香賣嗎?正好我的香丸不多了,最近也忙著排戲,要是適合的話我在她那裏買一些回去。”

老方說道:“賣是自然賣的,她回來以後靠教人制香度日,悲田院裏的老老少少都在學她那手制香絕活。目前悲田院做的香都是通過寺裏賣給香客,也算是開始自食其力了,你要買的話我領你進去買。”

人是他喊過來的,老方可不放心讓柳三娘和盛景意這兩個嬌滴滴的姑娘自己進去悲田院。

俗話說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哪怕是走在大街上都得提防會不會被別人盯上,更何況是悲田院這種人口混雜的地方。

老方邊說邊引著盛景意兩人入內。

如果說前頭讀書人租住的禪房十分普通的話,那這悲田院就可以用簡陋來形容了。

這裏頭大多是無家可歸的老人和小孩,小孩又以女孩為主,男孩子估計不是被領走了就是到寺裏當小和尚去了。

老方踏入院中,直接喊道:“小雲子,你在哪兒?”

不知是不是老方喊的次數太多了,這不倫不類的稱呼竟也有人願意應,只聽一聲回答從屋頂上傳來:“我在這。”

盛景意擡頭看去,只見一個二十八九歲的和尚竟在上頭補屋頂。他應完也不急著下來,口中應道:“你先等會。我看了看今天的雲氣,今晚應當要下雨了,得趕緊把漏水的地方補完。”

老方轉頭朝盛景意兩人介紹:“這就是方才那位尹娘子的兄長,法號虛雲,綽號小雲子。這悲田院就是他管著的,我瞧著這悲田院上下也就他一個能上屋頂的,補屋頂這事自然只能由他來幹。我們不管他了,直接去找尹娘子吧,你們都是姑娘家,說起話來也方便。”

柳三娘點點頭,跟著老方入內。

尹娘子已擦過淚了,只是眼睛還有點紅。見老方引著人進來,不由上前問道:“方大哥,有什麽事嗎?”她的目光轉到了柳三娘和盛景意身上,有點好奇她們是老方什麽人。

柳三娘便把想買香丸的事給尹娘子說了。

尹娘子剛才拿了盛景意好心遞來的素帕,對她們很有好感,再想到她們是老方帶來的,便說道:“兩位姑娘想要的話,拿一些走就是了,都是我自己做的,不值什麽錢。”

柳三娘說道:“那可不行,我們可能需要挺多的。”她也沒隱瞞,把自己乃是千金樓三當家的事與尹娘子說了。

香丸這東西,買了總能用完的,哪怕她們自己不用外面的香丸,賞給樓裏的丫鬟仆婦也行。若不是她們只帶了兩個小丫鬟,拿不動太重的東西,她們說不定可以把這邊的現貨包圓了。

尹娘子聽柳三娘自報家門,表情很平靜,許是熬過了許多艱難困苦的日子,她身上所有的棱角都被磨平了,只剩下好好把兒子養大的念頭。她轉身引盛景意幾人入內,取出自制的香丸樣品供她們挑選。

盛景意這幾個月也跟著制了幾回香,她鼻子靈,不敢說能合出多好的合香,分辨好壞卻是輕而易舉的事。

女孩子對挑東西這件事一向沒有抵抗力,至少盛景意是這樣,她拿起那一顆顆單獨隔開的香丸細細分辨它們的香氣,不一會便挑中幾種自己想要的氣味,取出來說每樣買十顆。

尹娘子的兒子手腳麻利地取出幾個小布袋,仔細又迅速地給盛景意裝袋,仿佛生怕盛景意反悔。

他每天跟著悲田院的人喝稀粥,感覺沒滋沒味的,偏又不好養著他娘帶他出去大吃大喝,所以幹活便格外積極,想要努力改善一下悲田院的夥食,哪怕只夠買些豆腐也能解解饞。

柳三娘挑得比較多,選了十來種,也是每種要了十顆。她把盛景意掏小荷包的手壓了回去,連帶盛景意那份一並付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