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含玉在一片叫喊聲中到了臨時撥出來的後台,安靜坐下等待上台。周圍的姑娘們的目光都悄悄聚集在含玉身上,覺得含玉自從去了千金樓,感覺越發不同了。

仔細想想,去年那對雙生姐妹花底子雖好,能一舉拿下花神之位不也離不開千金樓的調教?別看千金樓那三位現在都不顯山不露水,當年有她們三個在,哪有別人露臉的機會?有她們三個一起教人,想來連母豬都能教上樹!

一時間,有人心裏羨慕,有人心裏懊悔,只是面上誰都沒說出來,反倒熱絡地和含玉攀談。

盛景意的想法是,只有受眾足夠多,《桃花扇》才能真正流行開,所以她認為這些東西不必藏著掖著,就像前面分享魏良輔先生的曲譜一樣,她們可以大方地把《桃花扇》也分享給別人。

只要這些姑娘們敢於和她們同台競技,即便是選同樣的曲目、同樣的片段上台演出,她們也是不在意的!

反正等她們拿到正式面世的桃花扇,估計已經離花朝節不遠了,影響不了她們為花朝節排的折子戲。

含玉和盛景意早就就這事聊過幾次,應答起來心裏也有底,基本上能說的她都大大方方地與其他姑娘分享。

眾姑娘對含玉和千金樓的作派都是服氣的,換成她們必然不願意把自己吃飯的東西分享給別人,哪會像含玉她們這麽大方?

唯獨有兩個人心裏不忿,那就是如意樓那對雙生姐妹花。這樣的戲服、這樣的首飾,由她們來穿戴不是更適合嗎?她們穿上肯定比含玉好看!而且含玉這次要唱全新的曲子,沒聽說千金樓跟誰討了新曲,必然是盛娘她們自己拿出來的。

為什麽她們在千金樓的時候,盛娘幾人不拿出來給她們用呢?

即便現在含玉大方地分享給所有人,那也已經晚了一步,往後別人一想到這妝容、這打扮,首先想到的肯定是含玉,哪有她們什麽事!

含玉也注意到雙生姐妹花那含嗔帶妒的目光,不過她沒在意,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會羨慕、會妒忌,再正常不過了。

這次含玉仍是排得比較靠後,其他人陸續上去了,她還是耐心等在後台。

一直到明月高懸,前頭才再次唱了她的名。

見負責配樂的姑娘們有點緊張,含玉溫聲安撫了她們幾句,帶著她們走上高台。

人走到台上,那亮如白晝的燈光便集中到含玉身上。

初次上台的小姑娘們擡眼看去,只見江上滿滿當當都是遊船畫舫,數量之多讓她們幾乎找不到自家的花船。橋上、岸上更是擠滿了人,對面的酒樓茶館同樣燈火通明,似有達官貴人、富賈豪強坐在雅間裏頭往外看。

這樣的場景,與她們想象中的官伎生活大不相同,與她們曾經那毫無波瀾的官家小姐生活也沒有絲毫相似之處。她們從來沒見過這麽多人,也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麽多人為了看她們而來!

如果說她們開始認真接受盛景意安排的課程是為了好好地活下去,那麽這一刻她們心裏的想法忽然有了極大的改變。

就和盛景意她們說的一樣,她們生在後宅之中,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都是別人告訴她們的,她們沒有多少機會見識外面的世界,也沒有多少機會選擇自己的未來。

現在她們雖然被迫從一個囹圄進入另一個囹圄,卻是擁有了新的機會,也許她們再也無法擁有能相伴一生的如意郎君,也無法擁有真正屬於自己的孩子,但她們終於可以盡情地看一看人生百態,而不是一輩子困在後宅之中、往來就那麽幾戶相熟的人家。

小姑娘的目光都聚集在含玉身上。

此時含玉亭亭立在戲台中央,明亮的燈光落在她身上。湊近看的話興許還能看出她臉上的脂粉痕跡,台下的人隔遠了看,恍惚覺得台上之人美得不似人間能有的。

不知是誰起的頭,底下的人開始大聲喊起含玉的名字,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徐昭明回家露了把臉,又被寇承平約出來看燈會(看美人)。見含玉終於上台,徐昭明精神一振,對寇承平說道:“看,我沒說錯吧,含玉姑娘一定是今晚最美的!”

寇承平回去找管事安排完《桃花扇》的印刷事宜,又全神貫注地把整本書看完了。他常年讀這些話本傳奇,看書比旁人快,也比旁人更能評斷優劣,他很確定這本書肯定能大賣,心裏已經打定主意要給含玉砸錢。

這會兒看見含玉這裝扮、這身段,寇承平更堅定了自己想法:書坊現在著手印書,到花朝節前肯定能印出第一批,不如趁這個機會打個廣告把第一批書賣出去。等花朝節後他們繼續馬不停蹄地印更多出來,趁著花朝節的熱度把書賣遍金陵,甚至賣到大江南北!

寇承平好色歸好色,生意頭腦還是很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