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年這種日子,徐昭明家裏也是一通忙活,趁著大夥都忙,心癢難耐的徐昭明便又悄悄偷溜出來。他最近的心頭好就是含玉的琴藝、盛景意的嗓兒,溜出府後目的明確地直奔千金樓。

盛景意踏入待客用的雅室,便見徐昭明正眼巴巴地看著門口方向,看起來一臉迫切。

“徐公子。”盛景意笑盈盈地喊道。

徐昭明一聽到盛景意喊他,心裏就舒坦了。他高高興興地說:“我跟你說,我得了本新曲譜,是從臨京那邊傳過來的,今天正巧有空,趕緊拿來給你們看看。”

盛景意在徐昭明邀請下落座,接過曲譜看了起來。

徐昭明不時地湊近對著曲譜上的曲子指指點點,說自己以前沒想到曲子還能這麽彈。盛景意認真地翻了起來,發現徐昭明確實是個樂癡,但凡有點什麽新曲子,他肯定能弄到手。

不過她只翻了幾首,就曉得這不是臨京傳來的曲子,而是她叫人悄悄送去其他花樓的,現在經由徐昭明送回來,完全算是出口轉內銷。

上回含玉在賞雪宴上表現得很不錯,算是有驚無險地度過了最大的難關,她已經拿到了明年參加花神夜遊會的保送名額,接下來可以專心準備明年的花朝節,年前年後那些大小活動便可以不用參加。

盛景意給這些競爭對手送曲子,不是她善良大方熱心助人,而是準備先給這種新曲風打好群眾基礎。任何藝術都不可能憑空出現,沒有良好的群眾基礎,想要進一步擴大影響完全是做夢。

這些曲子大多源自於被譽為昆曲鼻祖的曲聖魏良輔。

魏良輔和徐昭明一樣癡迷音樂,常年收集南戲北曲,和一群同好對這些曲子進行再創作,形成了清麗悠遠的“水磨調”,也就是後來的昆曲,在接下來數百年時間裏備受文人雅士喜好,到清朝後更是連皇帝都會在自己的戲台上唱幾句。

有魏良輔打好基礎,後來陸續出現了許多優秀的創作者,把昆曲從清唱推向舞台,湧現了許多優秀的故事,包括但不限於《長生殿》《桃花扇》《牡丹亭》等等,唱詞兼顧故事性和藝術性,令一代代人如癡如醉地沉浸其中。

金陵城時下流行的唱法便類似於昆曲的前身。

千金樓的姑娘們的身體養得差不多了,該準備準備練習一下才藝了,盛景意本來正猶豫著該走什麽方向,在掃過徐昭明送來的曲譜之後便有了決定:讓昆曲提前成熟。

盛景意對昆曲的了解,其實源自於一部文藝片的拍攝,這部文藝片講的就是昆曲傳承,她在裏頭演一個上昆曲傳習所學昆曲的小姑娘。為了拍好這部片子,她自然少不了去了解故事背景,連帶唱腔也跟著老前輩學會了。

當時老前輩送她一本明顯被經常翻閱的《古今詞曲》,說她很有天賦,慈愛地詢問她要不要轉行。

這事被她母親知道之後,她母親當著她的面把《古今詞曲》撕成兩半,還罵那老前輩老不修,這種沒幾個錢可賺的行當也敢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去學!

當時盛景意還小,聽著莫名難過。

興許是出於小孩子的逆反心理,她背著母親把書重新黏了起來,藏在枕下時不時拿出來讀一讀,這個習慣一直維持到長大後都沒改變,那本《古今詞曲》也被她翻得快散架了。

到後網絡上開始流行“中國風”,她因為在節目上秀了一段唱腔引起觀眾熱議,她母親終於覺得這東西不是一無是處,允許她把整套書買了回來。

只是在那以後,盛景意再也沒有開過腔。

想到過去的事,盛景意情緒有一瞬的低落,不過也只是那麽一瞬而已。那一切都已經離她遠去,她現在要做的就是保護好身邊的人,讓身邊的人都快快樂樂地過她們的小日子。

這種從“臨京”傳來的唱法既然能被人送到徐昭明手裏,自然是已經在外面唱開了。盛景意對這個效果挺滿意,含笑對徐昭明說道:“這些曲子我們也開始學了。”

徐昭明兩眼一亮,說道:“那敢情好,不如你給我唱一段。”他略帶靦腆地說,“要是能讓含玉姑娘來彈琴,那就更好了。”

盛景意自然沒有拒絕。

徐昭明天真熱忱,是個天然的昆曲推廣者,以後許多事少不了他參與,先拉他入夥才是正理。

有徐昭明牽橋搭線,不愁昆曲沒有市場。

只要市場足夠大,昆曲就有充分的生長空間,必然會湧現許多優秀的創作者和表演者。

不管是出於對昆曲的偏愛,還是出於給千金樓找到保命符的初衷,盛景意都想好好地把自己所知道的那些昆曲推廣出去。

只要昆曲接下來在金陵城風行開去,她們千金樓在秦淮河畔的地位也穩住了。

盛景意叫人去請來含玉,兩人一個彈、一個唱,合力把對徐昭明來說還很新鮮的水磨調演繹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