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哪怕士農工商之中商排最末,尋常商賈之家的女人也是不會到這一帶來的。

雖說這邊都是正規花樓,不做那種上不得台面的皮肉生意,可終歸不是良家婦人該來的地方。

楊二娘在秦淮河畔待久了,已不會再像柳三娘那樣自傷身世,見到林老板她只是略有些意外,接著便問玲瓏:“這位是?”

比起上回見面,林老板要憔悴許多,沒了原先那股子精神氣。

她從小被父親當成接班人教養,是個扛得住事的,自從玲瓏暗中將盛景意的發現告訴她,她便不動聲色地觀察了幾天,看看那個被她當成窩囊廢的男人到底做了什麽。

這一觀察,還真叫她大吃一驚,這人居然真的每天偷偷往她吃用的東西裏添那鉛粉。

她們胭脂鋪子不難找到這玩意,哪怕逮個正著,他也能說是不小心弄的,等閑真拿他沒辦法!

林老板膽大心細,仍是按兵不動地盯著丈夫,結果被她逮住了對方與他一青梅竹馬有一腿。

對方也嫁人了,嫁的是個仵作,不過那仵作年初喝醉酒摔死在外頭,對方這才又和林老板丈夫攪和在一起!

這種食物投毒之法,便是那仵作妻子聽她仵作丈夫提到過的。

這對苦命鴛鴦一合計,是他們命定的緣分不該斷絕,不如把林老板弄死,接收了林家的脂粉鋪子!

這樣一來,他們有情人從此成雙對不說,又有使不完的銀子,豈不是快活得很?

於是這對“有情人”便暗中算計起林老板來。

別的下毒方法會被驗出來,這鉛毒卻不易驗明,哪怕驗明了也可以推說她常年與胭脂水粉打交道,興許是接觸太多了才被它毒害!

尋常人天天拿這玩意擦臉,誰會知道它吃多了會害死人?

那幾天林老板以身體不適為由,把丈夫趕到外間去睡,每夜輾轉反側,怎麽都睡不踏實。

最終林老板還是選擇報官,她雇人擬了一紙狀紙,把丈夫給告了,要跟這可怕的男人一刀兩斷。

沒辦法,換了誰知道自己身邊睡著個想要自己命的男人,都不可能睡得安穩。

報官也不是萬能的,那個窩囊廢幹的事雖被她發現了不少蛛絲馬跡,卻很難拿出確鑿證據,麻煩事還挺不少。

不過林老板是街坊們看著長大的,都知道這林家大娘子心直口快,人並不壞,如今有外人要害死她侵占她家產,自是不會袖手旁觀,都主動出來作證說哪天看到他們在哪裏私會。

原本他們都以為那只是余情未了,也沒想著告訴林老板,免得傷了他們夫妻情分,沒想到他們竟存著這樣的歹心!

有這麽多人證在,那上門女婿和那寡婦通奸之事算是板上釘釘的了,別的事雖還沒有確切證據,判個解除婚姻關系還是沒問題的。

只是離婚之後又有了另一個大問題:林老板父親已經去世,只剩林老板這女兒,真要離了,她要麽馬上再找個丈夫,要麽只能把家產充公,反正女子是不能獨立門戶的。

林老板也是個狠人,她毫不猶豫地把丈夫掃地出門,在路邊揪了個乞兒去官府登記,說這無父無母的乞兒往後就跟她姓林,算她兒子!

這些烏七八糟的事來來回回撕扯了好些天,弄得林老板筋疲力盡才總算消停了。

這不,千金樓這邊的手抓餅業務都走上正軌了,林老板才終於騰出空來向玲瓏道謝。

玲瓏原本沒提到盛景意,這會兒知曉了事情原委,自是不會占了盛景意的功勞,當下便說這是盛景意發現的,自己當不得林老板這聲謝。

兩人這才一起來尋盛景意。

楊二娘都不曉得還有這一出,聽玲瓏兩人說完,當即義憤填膺地說:“世上竟還有這種狼心狗肺的男人?虧他還是讀過書的!”

能當上門女婿的,家境肯定很一般,白白娶了個林老板這樣的美貌妻子,入贅到別人家裏享福,竟還想著殺妻奪財好和舊情人雙宿雙飛!

林老板上前抓住盛景意的手說道:“多虧了你這孩子,要不還被蒙在鼓裏,被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我不說什麽虛頭巴腦的好聽話,往後我們林家脂粉鋪開一天,你們千金樓的胭脂水粉就全由我們包了!”她紅了眼去把玲瓏的手也握住,“你們千萬別推脫,要不是你們提醒我,別說那鋪子了,連我這命都要沒了。”

盛景意見林老板話說得真心實意,知道這是個值得深交的人。她拉著林老板坐下說話,“這可使不得。都說往來往來,總得有往有來才長久,要不然時間久了,再多的情分都會被磋磨光。不如這樣,我們來合作吧,我有一些不太成熟的小想法,要是林姐姐願意,我們可以聯手推出一批新產品試試看行不行得通。”

林老板上回只覺得盛景意長得好,這會兒聽了盛景意這番話,頓覺這半大少女頗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