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已經記不清第幾次做這個夢。
夢裏雲霧彌漫,父親穿著深灰色工作服,戴著紅色的安全帽,站在遠處沖她招手:“小沐,過來。”
父親身後,是承載他畢生心血的高樓建築。
他曾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建築工程師。
許沐奮力奔跑,忽然摔了一跤,再擡頭時,高樓倒塌,父親的影子漸漸模糊,消失在萬丈煙塵中,她雙手撐在泥土裏,聽到身後有人叫她,溫柔又熱烈。
他似乎在說著什麽,許沐努力聽,但怎麽都聽不到。
少年站在陽光下,沖她張開雙臂。
許沐猛然驚醒,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月光透過薄紗,周圍一片漆黑,室友已經熟睡,頸側隱隱作痛。許沐擡手碰了碰那裏,幾個小時前,那個陽光下的少年還在這屋子裏咬了她一口。
戀愛那會年紀小,特別單純,最多親一下,抱一會,羅跡雖然混,但也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他很能忍,心想反正許沐早晚是他的,先放鍋裏熱乎著,養的白白胖胖,等時機成熟一口吃掉。
只有一次險些出事。
羅跡從高中開始就一個人住,在學校附近租房子,有一回許沐去他家,倆人寫完作業一起看電影。
沒多久羅跡就過來親她,許沐很聽話地趴在他懷裏,親到後來兩個人都有點喘。
羅跡身上難受,忍到額頭都有些冒汗,但最後只咬了她一口,還放狠話:“早晚收拾你。”
今天這一下,跟那次感覺完全不同。
發了狠,用了力,帶著擰巴,別扭,似乎還有點委屈,依舊放了狠話,急於表明立場,撇清關系,生怕她誤會什麽似的。
許沐身子往後挪了挪,靠在床頭坐了好一會,窗外暗下來,大概是雲彩遮住了月光。
她習慣性摸了摸脖子上的鏈子,摸了個空,又在枕邊找了一下,也沒有。
許沐皺眉,打開床頭燈,怕晃到沈瑜,立刻調小了亮度,但沈瑜還是醒了,她翻了個身,小聲哼哼問她怎麽還沒睡。
許沐說馬上睡。
看到她在床上翻來翻去,沈瑜清醒了一些,“找什麽呢?”
“項鏈不見了。”
許沐戴了幾年的項鏈,寶貝的什麽似的,從不離身。
沈瑜打了個哈欠,揉著腦袋坐起來,“我幫你找。”
“不用,你睡吧,晚上還看到了,應該就在屋子裏。”許沐彎腰把兩張床中間的地毯都找了一遍,又去電視櫃和旁邊的桌子上翻。
最後在小沙發上的紙袋旁邊找到,她拿起來一看,銜接處的金屬斷掉了。
沒丟就好,許沐松了口氣,把項鏈塞進背包最裏面的格子裏。
沈瑜的行李已經提前收拾好,明晚去她同學那裏住,後天直接去車站跟他們匯合,許沐怕影響她休息,快速收拾好東西關燈躺下。
房間再次一片昏暗。
過了會,沈瑜小聲說:“沐沐,睡了嗎。”
許沐:“還沒。”
沈瑜猶豫一下,還是問出口,“你還好吧?”
幾個小時前,沈瑜裹著浴巾從浴室裏出來,看到許沐靠在對面的墻壁上,眼睛裏都是淚。
印象中,許沐很獨立,性格堅韌,遇事不慌不燥,總能自己處理得很好。
同學幾年,她從沒見過許沐哭,一次都沒有。
漂亮的女孩想要走捷徑,實在太容易。
但許沐不肯,拒絕掉一切欠人情的可能,她不願意,也不需要。
人情總要還,她寧可自己解決。
片刻後,許沐聲音溫和,“沒事,睡吧。”
第二天的行程很輕松。
這座城市歷史悠久,古建築多,活動方安排了幾個比較著名的景點,把人送到後就自由活動,四處走走,拍幾張照片,也算留個紀念。
早上大家在酒店樓下的大巴車上集合,羅跡和天涯坐在最後一排,前面是沈瑜。
直到大巴車啟動,許沐還沒來。
羅跡戴著耳機,黑色的帽檐壓低,遮住眼睛,頭偏向窗外的方向,心不在焉,手指一直沒什麽節奏地亂點手機屏幕。
天涯特別貼心,故意大聲問前面的沈瑜:“怎麽沒看到許沐?”
羅跡的指尖停下。
沈瑜回頭:“她不來了,早上說不舒服,要在酒店休息。”
天涯偷瞟羅跡,“啊,那太可惜了,好不容易來一次。”
羅跡擡手把外套的帽子扯上來,遮住大半張臉,這一路都沒再睜眼。
天涯和沈瑜倒是臭味相投,倆人都自來熟,愛聊天,聊到後來天涯就跑到前面跟沈瑜一起坐著了。
大家都是年輕人,比較容易玩到一起,不過一上午已經很熟悉,成群結隊,到處拍照。
在一片小人工湖旁,羅跡接到羅曜的電話。
羅曜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羅氏現任掌舵人,多年前因一場交通意外雙腿殘疾,再也站不起來,余生只能與輪椅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