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用心

黎霜自小在黎府中生活, 本就因為生活環境的緣故心思敏感,生性怯懦,昨晚她外祖母特意跑到黎府鬧了那麽一場, 又搬走了她生母的嫁妝,讓她又委屈又擔憂,直接自己一個人窩了起來,從上午流淚到晚上,又從晚上流淚到天明,直接把自己折騰病了。

蘇滿娘看著床上小姑娘那雙腫成小粉核桃一般的眼睛, 對這位平時怯怯的繼女了解又多出幾分。

她轉頭,看向房內的何媽媽和春喜:“說罷, 怎麽回事?小姐哭,你們不會勸著些?”

連著哭上一天,就算是正常人都肯定受不住,更遑論是個七歲的孩子。

何媽媽和春喜連忙跪下請罪,“是老奴/奴婢失職。”

兩人斂眉垂首,認真悔過, 心中卻是有苦難言。

黎霜因為自小身邊關愛她的人很少的緣故, 一直將那個存放生母嫁妝的庫房當做她的精神寄托。

每當她感覺寂寞或委屈時, 都會用副鑰匙偷偷打開那個被封存的庫房,在裏面或摩挲懷念, 或自言自語。

雖說府中大多數人都說她生母脾氣不好, 囂張跋扈, 還常將祖母氣病, 因此祖母才會從她出生開始就不待見她,但那到底是她的母親。

是她空白的記憶裏,被賦予了無數美好幻想的存在。

然而現在,那些被她用來寄托感情的嫁妝全部被外祖母收回了。

昨日黎霜趴在床上哭了一晚上,何媽媽和春喜也是費勁詞匯、苦口婆心地勸,但是黎霜自小便淚水多,不哭還好,一哭根本就停不下來。

天色還未大亮,她毫無意外地就有著頭暈腦脹。

何媽媽和春喜也根本不敢隱瞞,直接就報到蘇滿娘處,請來了大夫。

如果現在兩人和新夫人說,霜小姐根本就是因為她外祖母將生母的嫁妝都搬走了,讓她以後沒地兒懷念生母了才病倒,那霜小姐以後的日子就真的完了。

以心比心,沒有哪位繼母喜歡聽到繼女為生母肝腸寸斷,尤其是現在黎霜和蘇滿娘才剛剛相處,感情正在初步磨合的前提下。

兩人垂首心下忐忑,到底是何媽媽人老成精,急智開口:“回夫人,霜小姐自小性子就比較纖弱敏感。昨日她外祖母來鬧時,她非常害怕會因此引得老夫人和夫人不喜,打破最近生活的平靜。

老奴們也有錯,昨日老奴見霜小姐哭得停不下來,不應該一味的勸,而是應該給她去煮些安神湯幫她早早入睡,如此便不會哭傷了身子。”

蘇滿娘頷首。

在這種事情上,她可以接受理由,卻不會接受狡辯:“能夠認識到錯誤並想到方法就好,罰你們一個月的月例,你們可願?”

何媽媽與春喜連忙欣喜叩首:“回夫人,老奴/奴婢願意。”

對比府中老爺罰人從不罰錢,只是拖出去打板子的做法,夫人的懲處兩人沒有更樂意的了。

蘇滿娘伸手略探了探床上小姑娘額上的溫度,見她一直昏睡著,尚未有清醒的跡象,又不放心地囑咐:“霜姐兒年紀還小,一會兒她醒來後,你們也多勸著些,不要小小年紀就將什麽都悶在心裏。”

“是,夫人。”

再次回到聽濤苑時,已經是午後。

蘇滿娘卸掉一部分釵環首飾,就懶懶地歪在軟榻上,不想動彈。

彩霞見蘇滿娘的神色,小聲詢問:“夫人,可需再傳些午膳?”

雖然剛剛在澄心院時,蘇滿娘已經陪著黎母用了些午膳,她卻察覺到夫人不是很有胃口,沒用多少。

蘇滿娘半闔著眼睛搖頭:“不用了,不是很餓。”

彩霞擔憂地看了她一眼,應了一聲不再說話。

這時知鳥走上前來,低聲道:“夫人,上午雪小姐過來過,奴婢說您上午較忙,不一定能回來,她就把昨天練的三張大字留下,先回去了。”

蘇滿娘有些詫異地掀開眼簾,接過知鳥遞過來的三張寬幅紙,看著上面認認真真寫下的的簪花小楷,眉梢舒展。

字態架構上已略有雛形,看得出上面的每一個字都按照字帖認真揣摩過,確實可圈可點。

“她用心了。”

另一邊,由於上值地點距離府上較遠,一直都是在值上午休的黎銳卿,則看著面前過來通報的年輕兵士勾起唇角。

“大人,外面有一個自稱是您大舅的人想要見您。”

“人呢?”

“還在外面等著呢。”

黎銳卿風輕雲淡地挑眉,面上沒有任何意外。

他略整理了下衣襟,就與周圍的同僚下屬們道了別,帶著墨硯轉身離開。

等他的人影一消失,幾個武官就湊在一起:“你們聽說了嗎?昨個兒黎將軍的大舅母到他府外撒潑打滾,去討要她閨女的嫁妝了。”

“可黎將軍不是早就已經以無子的理由把他前妻休了嗎?那嫁妝也早該還回去的,黎將軍不會是故意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