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相看

蘇滿娘放下車簾,心頭嘆息。

黎將軍有一張能夠驚艷世人的臉,卻很遺憾,沒有一段好的桃花緣。

不知不覺間,她甚至有膽量在心中對他品評打趣。

如果將時間推至幾天前,她對這位黎將軍都還是心懷恐懼,避之唯恐不及;但是之前在賞荷宴中,當她發現他竟會特意等在她的必經路上,頂著一張抹了胭脂的臉,叮囑她爬高的危害時,卻又突然覺得他這人也沒有那麽可怕了。

或許黎將軍這人危險,或許黎將軍這人表裏不一,但只要他對她心懷善意,她便無需恐懼。

她的處事準則,一向如此簡單。

*

黎銳卿有些厭煩地感受著身後姑娘的粘膩視線,原本以為是位高傲清冷的,並未想,不過短短兩次接觸,他便輕易從她眼底看到了愛慕的炙焰。

與對方有禮告別,沒走兩步,便見到穆洪傑從一旁的店鋪中鉆了出來。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低聲道:“不是,這你都不喜歡,那你喜歡一個什麽樣兒的。”

黎銳卿擡手,捏了捏自己左手腕上早已淡化的疤痕,眯起眼睛:“我想找一個,足夠理智,並且不會愛上我的。”

“什麽?!你不感覺你這要求很難?!”穆洪傑看著他那張俊美得天妒人怨的俊臉,瞠目結舌,“你喜歡再找一個給你戴綠帽子的?”

黎銳卿瞪他一眼,見他縮了縮脖子,略作沉思後回道:“當然不是,我只是想要找一個能夠與我相敬如賓的。”

穆洪傑不是很理解:“為什麽?”

那麽多愛他愛得尋死覓活的不選,非要去選一個冷心冷肺的尼姑子。

黎銳卿:“……因為你永遠無法揣測,一個深陷愛情的女人,如果在一個男人那裏得不到任何回應,最終會變得如何癲狂,和可怕。”

而他親眼見識過。

因此格外心有余悸。

再加上,他的固有領地意識很強,不希望任何人介入自己的私有領地,更不希望自己的感情狀態,有任何搖擺起伏的改變。

他知曉,擁有這種底線和各種毛病的自己,永遠無法真正愛上任何人。

所以,在知曉耽於情愛女人的可怕性後,他必須從一開始就將自己府宅後院的隱患杜絕於幼芽狀態。

如果真的非要有這樣一個人……

他突然擡起頭,看向前方正駕駛著馬車慢悠悠駛離的老陳頭,腦海中原先還有些淺淡的想法,逐漸成型。

*

半月後,蘇潤允和蘇潤臧一大早便讓蘇滿娘梳妝打扮,神神秘兮兮地將她帶到城南一家飯館二層包廂。

蘇滿娘今日穿著的是一件藕荷色穿花裙,梳著百合髻,斜簪著那枚兩位弟弟贈送的紅瑪瑙流蘇簪。因為心裏有了猜想,因此,她一直表現得都比較平靜。

在包廂中坐好,點完餐食,蘇滿娘看向兩人。

蘇潤允輕咳一聲:“大姐姐你聰慧,我們也不瞞你,一會兒我們有幾位同窗會去對面茶館二樓論詩,剛好就與咱們這邊的包廂面對面,姐姐可隔著屏風或者窗戶縫兒相看一番。”

蘇滿娘疑惑:“只要你們覺得好即可,其實我並無需相看。”

在這個時代,基本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少有人家會讓小兒女提前見面。

蘇潤允和蘇潤臧卻不這樣想,“反正也不出格,姐姐你只需遠遠看上幾眼,一會兒我與你說說他們各自的條件。”

蘇滿娘頷首,垂下眼瞼擺弄了會兒桌前的茶盞,後擡眸展顏,明媚一笑:“讓兩位弟弟費心了。”

蘇潤允和蘇潤臧看著她這樣笑,面上歡喜,心中卻湧出一汩汩苦澀。

他們大姐姐這樣好,也不知這些年因此此事心中都藏了多少苦楚,生出多少自卑。

明明他們自小就承諾過,不會讓她承受這些委屈。

三人又笑談了一會兒,蘇潤臧就出了包廂,前往對面茶社等待。

蘇潤允則在包廂中為蘇滿娘解說:“今天是二弟約了幾位同窗在對面品茶論詩,這其中有兩位。一個來自溫淳府,距離辛圖也並不算遠,姓房,家有薄產,有寡母、兄弟三人。他大哥、二哥都是童生,他年齡最小,今年才考中的秀才。因為專注考試,所以一直沒有定親。家中也並無侍妾通房那些亂七八糟的,品性我與臧弟觀察尚可。”

蘇滿娘聽到這裏,略微頷首:家有薄產,雖有寡母,卻已考中秀才。

“學識如何?”

“學識上略有不足,但天資尚可。我和臧弟與他交流過,應是缺乏名師指導之故。若與咱家結親,有父親指導,未來也不一定會局限於秀才。”

在周朝,想要選官,都是至少舉人起,中不了舉人,便沒有更前進一步的資格。

當初剛出祖父的孝,祖母還未過世時,也有幾位秀才有意與大姐成親,只是父親考核後言說,那些人恐一輩子最多也就是個秀才,蘇母還在斟酌思忖,祖母就過世了。眼見著孝期又將延長,原先還動過心思的那幾人紛紛打了退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