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她眯眼觀察小陽春。

方檸萱原本一直在垂著頭撥弄面條,吃也不吃,聲也不吭,這會她忽然說:“那我幫你換一碗吧。”

她一聽,示意方檸萱等一下。她問小陽春:“你剛吃的那一口面咬斷了嗎?”

小陽春大概不太願意搭理她。

她問方檸萱和苟強:“他咬斷了嗎?”

兩人都搖頭:“不知道。”

小陽春捏著筷子沒再吃,歪坐在那瞅著她。

她一本正經地說:“據我剛才觀察,你有兩口面是咬斷後沒扔進碗裏的,有兩口面是咬斷後扔進碗裏的。你要是剛那口吃得挺幹凈沒扔進碗裏,那我就沒必要浪費一碗面。”

小陽春扯起嘴角,悠悠地說:“不巧,我咬斷的那口,你剛才已經吃了。”

她深呼吸,大概率是木已成舟了,她重新拿起筷子,邊瞪小陽春邊狠嚼。

她原計劃今天總能把歌錄完,沒成想下午的時候方檸萱還纏著她繼續上午的教學,好不容易等到方老師把閑雜人都轟出去了,她最後錄制的兩遍又不夠滿意。

這一耽誤,直到秋遊那天,她還沒把錄歌計劃實施完成。

高中不是小學,原本並沒有秋遊這樣的福利,上學期末高三年級有兩個學生學習壓力過大闖了禍,學校才決定插入幾個調節沉悶學習氣氛的活動,秋遊就是其中一項。

那座山離曲阿姨家不遠,她之前也跟著小陽春爬到那兒玩過,風景她很喜歡,可是山上那些路她至今無法接受。

百年前那裏是個山寨,上山的路都是當時的人用石頭鋪鑿的,台階陡峭不說,寬度只容一人過,最關鍵的是,路的一邊就是沒任何遮擋的懸崖,據說這樣設計是為了“易守難攻”。

她覺得有道理,換做她,保命要緊。

她不恐高,但走在這種山路上,她總覺得自己在玩命,所以來過一次後,她再沒上過山。

這次學校組織秋遊,自然安全第一,帶著他們繞遠路,從盤山公路進,走完半程她氣喘籲籲,走到最後還是要踩上那幾段玩命的石頭路。

小陽春從他們班裏出來,跟她一道走,她把自己的書包摘下來:“你幫我背。”

小陽春挎到肩上。

走石頭路的時候她緊緊貼著一邊,小陽春回頭嘲笑她:“出息。”

她故意一跺腳:“嘿——”

她等著小陽春一個踉蹌,然後一臉驚魂未定。

但小陽春面無表情,巋然不動,顯然她沒能嚇到他。

過兩秒,小陽春突然作勢撲她。

她“啊”地一叫,人往後退,小陽春一把將她撈回來,她氣憤地推了他兩下。

後面的同學還等著走,他們沒再妨礙交通,小陽春將她手一抓,依舊在前,牽著她走完這段陡峭的路。

最後上了平地,她臉蛋貼著小陽春三角肌的位置,手還拽著他的,把自己的重量全托付給了他的胳膊,她沉重地說:“我想學習了。”

小陽春拖著她,仿佛拖了個麻袋。

山上建著各種高低錯落的窯洞,他們一行人進入一處院子參觀歇腳,她和小陽春才呆沒多久,苟強和方檸萱也找了過來,邊分零食邊找水喝。

有個男生前來搭訕:“是不是要喝水?我帶了兩瓶。”

她和方檸萱都自帶了水,小陽春和苟強嫌麻煩,兩人是空手上山的。

苟強沒客氣,接過一瓶說:“謝了兄弟!”

男生忽然跟她和方檸萱打招呼:“我叫許向陽。”

她和方檸萱正興致勃勃地打量院子裏曬掛著的密密麻麻的衣服,順口也做了自我介紹。

這座院落是美院的一個學習基地,每年都有美院的學生來這裏寫生,這幾個月又到了寫生的時候,三面屋子都住滿了人,男男女女都有,院子廊下掛滿了各式衣服,包括貼身內衣。

她和方檸萱看中幾個款式,於是腦袋湊腦袋地說了半天悄悄話。

人太多,小陽春大概覺得這裏又擠又無聊,拎起她的外套帽子說:“去外面。”

方檸萱道:“這裏不挺有意思的嗎。”

小陽春說:“那你待這兒。”

方檸萱追著他:“我一個人多無聊,苟強呢?”

小陽春朝門外一揚:“跟人在吹牛。”

方檸萱又說:“你別拉著喻見。”

她被帶著踉蹌了幾步,外套拉鏈都滑了下來,露出了裏面的秋冬校服。

正好覺得熱,她把外套敞開了,說:“顯擺你個高?”成天把她拎來拎去。

小陽春低頭看她:“你是缺鈣。”

她把他撞開。

跨出院落的高門檻,她呼吸到新鮮空氣,再回頭看大院,裏面人山人海。

院外的路上有一排沿著懸崖砌高的低矮石墩,像護欄,可是砌得太低,才到她小腿中間的位置,她覺得這排石墩毫無防護作用。

她踩在石墩上,眺望遠處山巒和近處的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