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這是一個安靜的小村莊,土坯房茅草頂,裊裊吹煙相映成趣,綠樹成茵,河水潺潺俯仰生姿,熱風拂動,空氣中飄來飯菜的香味兒,偶然響起幾聲鳥鳴,越發顯得清幽寧靜。

村口那棵參天古樹長著圓形的枝蓋,正淩空展開繁枝,枝頭生長出密密麻麻的綠葉,像一把綠傘,將烈日遮得嚴嚴實實,野草打著卷兒蔫噠噠地垂著腦袋,不遠處的高山種植著各種果樹,此時正掛著大小不一的果兒。

此時山腳下傳來一串孩子們的呼叫聲,“瑞生?瑞生?你在哪啊?瑞生?”

這幾個孩子是從山上跑下來的,每人手裏都跨著個籃子,額頭全是細汗,顯見是跑得急了。

沒一會兒他們就發現山腳下有個孩子正趴在地上,手裏攥著一支筆此時正聚精會神畫著什麽。

幾個孩子跑到他身後瞄了一眼,發現他畫得正是這座山。這山已經畫出輪廓。

孩子們瞧著稀奇,不免又多瞧了幾眼。

有人在場,瑞生難免受打擾,他畫不下去了,用臟手撓了撓臉。

瑞生堂弟張小郎指著瑞生哈哈大笑,“瑞生,你瞧瞧你的臉弄得跟哈巴狗似的。當心咱奶回家罵你。”

瑞生撂下畫筆,用手背隨意抹了下自己的臉,看著自己的畫,非常滿意。

他收拾畫筆,硯台和墨錠,“走吧。”

其他人跟在他身後,議論紛紛,“瑞生畫得好好看啊。他是學過嗎?”

張小郎不屑道,“學個屁啊。家裏哪來的錢供他學。也就是二叔傻非要供他念書。這下好了吧?二叔走了,我看他拿什麽學。”

說話的功夫已經走到村口,孩子們各回各家。

瑞生及張小郎也回了張家。

張小郎一回到家就跟自己的奶奶告狀,“我們說好了去山裏采蘑菇,可瑞生又偷偷溜下山畫畫。”

張婆子連誇小孫子能幹,看著跟在小郎後頭進來的瑞生,瞧見他臉上的墨汁,探頭往他籃子裏瞅了瞅,裏面只有一只毛筆,墨錠和硯台,她皺了皺眉,“你的蘑菇呢?怎麽空著籃子回來了?”

“我沒去摘蘑菇。”瑞生低著頭乖乖認錯。

張婆子氣得不行。總是這樣,讓他幹點活,就知道忤逆躲懶。

“奶,他把畫藏在衣服裏呢。”張小郎提醒道。

張婆子從瑞生懷裏搜到那副畫,看了一眼,想到前幾天剛離去的兒子,就像看著罪證,三兩下撕得粉碎,“你不許再畫。就因為你畫畫才害得你父親沒了。你怎麽這麽沒良心。”

瑞生看見自己的畫被毀,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張婆子越來越堵心。

就在這時,從外面沖進來一個婦人,她剛剛在地裏幹活,累得頭暈眼花一頭摔倒在地。等她醒來,扔下鋤頭就往家跑。

跑到家已是滿頭大汗,看到院裏的情況,她一把將瑞生拉到身後,“娘,瑞生他爹沒了,跟瑞生有什麽關系。難道不是你們舍不得出銀子,才害得他大冬天去服徭役嗎?”

張婆子氣得臉色鐵青,指著江舒涵的手都開始哆嗦了,“你說什麽!你敢再說一遍!”

江舒涵現代來的哪會怕她,也不怵她,大著膽子將剛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娘心裏有愧,就想把罪轉到我們娘倆頭上。可世人都長著眼睛。村裏人都門清。等你以後到了陰曹地府,瑞生他爹自會與你掰扯明白。”

跟在她後頭進來的村民們都驚呆了。

往日江舒涵就算對婆婆有什麽不滿也只敢在背地裏嘀咕,但是當面忤逆婆婆卻是頭一遭,大家不免有些驚住。

就在這時,堂屋裏走出一男一女。兩人年齡都在三十出頭。

女的尖嘴猴腮,一看就是尖酸刻薄之人,她三兩步沖過來,扶住老太太,沖江舒涵苦口婆心勸道,“弟妹,你就算對我們有意見,也不該將氣撒到婆婆頭上。你有什麽話就沖著我們來,不用指桑罵槐。”

江舒涵掐著腰,“我不用指桑罵槐。我相公的死,婆婆是幫兇,你們就是兇手。你們別給我裝好人。這村裏誰不知道我相公在縣城當木匠,每個月能得五百個大錢。每月交了四百文到公中。只留一百文給瑞生買紙筆。你們還不知足。非要將這一百文也摳了去。害得我相公沒錢抵徭役,不得不被帶走。他身子骨單薄,才去了三天,人就沒了。你們這些黑心爛肺的,卻還在這邊苛待我們孤兒寡母,你們的良心被狗給吃了嗎?”

她越哭越傷心,“人在做,天在看,你們害我早早沒了男人,害瑞生早早失了父親,你們全都不得好死。”

她越罵越狠,柳彩春和張金貴氣得面紅耳赤。

張婆子被兒媳罵,更是氣得老臉都歪了,指著江舒涵,恨聲道,“我要代老二休掉你!你不孝!”

張家這邊哭鬧,圍觀群眾越來越多。沒一會兒,門口就擠滿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