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第5/6頁)

他全部都明白,亦徹底地絕望了。

必是朝廷出了大事,棄卒保車,放棄河西,任由他的兩萬將士和十萬民眾自生自滅了。

在起初短暫的絕望過後,畢竟是守了多年邊關的老將了,很快便鎮定了下來,迅速召來幕僚和官員商議對策。

玉門關只是一個憑空矗在沙洲裏的關口,沒有天塹可依,並不好守,且長城戰線又太長,對方若是憑借兵力優勢,發動多點的齊頭進攻,他這邊沒有足夠人馬調用,根本不可能組織起有效的全線防守。而一旦被撕開口子,全線崩潰將不可避免。

楊洪最後做出了一個不得已之下的抉擇:放棄玉門關和河西半壁,在東狄大軍到來之前,盡快將西部的民眾遷入郡城,到時候,集中全部兵力,圍繞郡城設點作戰,守到最後一刻。

至於結果,只有一話:盡人事,聽天命。

他懷著必死的悲壯,下了這道命令。

而這時,東狄大軍雖還沒到達,但大戰將臨,後路又被朝廷截斷的消息已是遍地傳播,都尉府關於人員全部盡快撤往郡城的公告,也貼滿了各城各鎮驛舍大門旁的墻面。

玉門關關門緊閉,無論如何叫門,沒有半點反應。好在守衛長城的戍卒也撤得差不多了,越墻不會再有危險。

菩珠只能棄車,這一日,在隨從的幫助下,小心地翻過城墻進入河西,跟隨路上逃難的人流走了一天,終於臨時搭上一輛驢車,一番輾轉,最後來到她從前住過的福祿鎮。

這個地方,如今的入目所見,和她印象已是完全不同了。

熟悉的巷路,甚至連驛舍大門上方那褪了皮色的紅燈籠也還在,依然在風中緩緩搖蕩,但此處,已沒了往日人來人往集市熱鬧的祥和。鎮上大部分人已逃走,驛舍也空了,但還有一部分人,或是舍不得帶不走的家業,忙著來回一趟趟地搬運,或是年老體衰無法上路,懷著僥幸之心,遲遲不願離開。路上到處都是背著大小包袱拖家帶口一臉愁容之人。眾人行色匆匆,自顧逃命。

菩珠雙腳已經走得發腫,腳底起了水泡,早已磨破,血水滲襪,每走一步路,便就火辣辣地疼痛。

費萬那日和她分開之前,說等他通知到了楊洪,他便立刻回來接王妃。

約好的地點,便是福祿鎮。

菩珠在鎮上等了大半日,沒費萬的消息,怕後面的東狄兵馬隨時就會殺來,決定不再等下去了,自己去往郡城。

隨從擔心她,讓她再稍等,說自己再去尋個車,好搭她上路。

兵荒馬亂,想找到一輛能有空位子的可以多載個人的車,也是極不容易。

菩珠知自己怕是不能再走下去了,答應了下來。

她暫時休息的地方,便是從前她跟著楊洪一家人住過的那個小院落。

這地方如今的主人早已逃走,屋內能帶走的東西,全都帶了,吃的東西,更是不剩半分,就只剩些笨重的桌椅床具還不曾帶走。

菩珠坐在自己從前曾住過的那間小屋中,雖毫無胃口,但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兒,還是從隨身的包袱裏摸出一只她前日用金鐲從逃難人那裏換來的幹糧饢餅,撕了一塊,慢慢地嚼著,一口一口地吞咽著,漸漸出神。

這熟悉的環境,令她生出了一種如在夢中的恍惚之感。

正吃著東西,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之聲。

她以為是隨從回來了,發聲問道:“怎樣,找到了嗎?”

外面的腳步聲停了下來。

菩珠忽然覺得不對勁,正要起身,虛掩的門被人一腳踢開。

門口出現了一個獐頭鼠目的男子,身上套著好幾層的衣裳,男衣女衫,胡亂雜穿,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

那男人見到菩珠,眼睛陡然發亮,死死地盯著她,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

菩珠雖著男裝,一身風塵,模樣狼狽,但容貌絕美,胸脯日漸鼓漲,很難遮掩女相。

一見到這男子目露淫邪的樣子,菩珠便就明白了。

這必是個趁亂到處入戶盜竊順手撿便宜的無賴徒,見自己是個落單女子,心生歹意。

那男子又咽了口口水,笑嘻嘻地朝她走來,口中道:“小娘子這是怎的了?一個人被丟在此處,怪可憐的。不如跟了我,我送你去郡城避難可好?再不走,等那些如狼似虎的東狄人打進來,小娘子便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菩珠皺了皺眉,褪下腕上剩下的另只金鐲,丟到了對方的腳下,冷冷道:“我就這麽點值錢之物了。你拿去,立刻退走。否則,休怪我下手狠辣。”

那人急忙撿了起來,放嘴裏咬了咬,果是真金,狂喜。拿了錢財,卻還是舍不得眼前這生平從未曾見過的美色,目中邪色更濃,猥瑣著張開雙手便朝她撲去:“小娘子,你便從了我吧!讓我摸一摸,我便是死了,也是心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