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第4/4頁)

那夜,你我同坐塢堡之後崖頭石上,你抱我,我靠你懷中,對你言及前世之事。

當時你笑,不信。

不過這無關緊要。你盡可以當是我的夢境,一個我從前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之夢。

在那夢中,我曾做過皇後,李承煜的皇後。只是結局,不盡如人意罷了。

你從前不解,我為何定要為後。

除卻幼年所受之苦,那夢,亦是我這願望之由來。

你第一次知道我這心願,應是在河西初遇,楊家府邸,我約你夜面,求你為我保守秘密,我對你說,我欲做皇後。

當時在你面前,我看似毫不遮掩我的欲望。其實你還是被我騙了。

我並沒有對你完全坦白。

我的心願,不止是皇後,而是太後。

因那時在我看來,只有登上太後之位,我這一世人生,方稱得上稱心如意,再無遺憾。

後來陰差陽錯,我做你王妃。我曾暗自計劃,待日後生子,待你做了皇帝,我便為你廣開後宮,有朝一日,你比我先去,我便成為太後。

做一個如太皇太後那樣的太後,是我當日之夢想。

那時的我,是何等之蠢。

我只知太皇太後尊貴,卻不知要做太皇太後那樣的人,此一生要付出何等的代價,做出何等的犧牲。

我也以為,我不在意你有別的女子。只要我能穩坐後位,日後達成心願,我便再無所求。

如今我才知,我根本沒有如此的大度胸襟。

我不但無法接受你有別的女子,甚至,哪怕我知你心悅於我,但是,倘若在你心中還為別的女子保留位置,哪怕是再小的一個位置,我亦是無法容忍。

話既講出了口,我便也就不再遮掩。

我所言之女子,便是你的表妹檀芳。

如今她或將失去親人,你亦內憂外患,痛失親長,此等關節,我本更要識大體,不該和你提這種事,徒增煩擾。

但玉郎,再容我狹性一回。我本也非識大體之人。

檀芳如此之好。與你青梅竹馬。甚至,我不妨告訴你,在我那關於前世的夢中,你最後做了皇帝,而她,是你的皇後。

我常想,此生或是我占了她的位置。

倘若不是我,玉郎你與她,該當是天造地設,璧人一雙。

你曾對我直言,我替她提鞋亦是不配。

過後你為此向我賠罪,此後亦從未再提。但至今,我仍常想,在你心中,如今到底是否全部只愛我一人?

在我心中,惟愛一人。

但不知君心如何?

深夜走筆淩亂,或詞不達意,但字字句句,皆為我之肺腑之言。

你若不怪,待再見之時,我想聽你親口之言。

君心若是有二,我願成全有情之人。

……

菩珠寫下最後一字,淚已是濕透衣襟。

她不敢再讀自己這信。只怕再多看一眼,便就失了發出去的勇氣。墨跡未幹,便就與方才那信紙一並封好,等到天亮,出來,將信交給了韓榮昌,讓他派人送回都護府去,接著繼續上路,朝著玉門趕去。

傍晚時分,一行人抵達了關口。

夕陽沐浴著前方那座雄偉而高大的關樓。關樓上方,今日不知何故,遠遠看去,仿佛站滿士兵,他們身上的盔甲在夕陽之中,反射著閃爍的連片光芒。

一行人繼續前行。待到了近前,這才漸漸看清,關樓之上,眾星拱月,立著一個青年男子。

那人只穿了身常服,但在他的兩旁和身後卻布滿崗哨,戒備森嚴,關口兩旁更是騎兵步卒,劍戈如林。

那人便就高高立於上方。夕陽照在他的身上,顯得他愈發氣勢逼人。

他正眺望著關外這邊的方向,很快,似是看到了什麽,轉身快步下了城樓,在前後隨扈的伴駕之下,從關口走了出來。

是李承煜,當朝皇帝李承煜。

他登基後,首次出巡的目的地,選了河西。

他是三日前來到這裏的,巡視邊關,慰問將士。

如此之巧,就在這個傍晚,禦駕和這支剛從西域而來的隊伍,迎頭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