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2/4頁)

這一輩子,從她在河西救了崔鉉和楊洪之後,她腳下走的路和路上所遇的形形色色的人,每個人的命運,包括她自己,全都已是偏離了前世。

前世,孝昌皇帝是在後來獲悉李玄度並未死去、且收復了河西的消息之後,發病身亡。

現在他死在了他兒子的手中。

前世,李承煜對皇帝恭敬孝順,甚至因皇帝不喜他沉迷絲竹而長久忍住,不去碰琴。

這輩子,他竟弑君殺父。

更不用說崔鉉。

還有李玄度。

想到李玄度,菩珠茫然了。

懸在她頭上的刀雖然沒了,但他頭上的,不但依然在,甚至或許會比往日更加淩厲。

但是一切,都已徹底地脫離了前世的她的所知。

如今這樣的局面之下,他將會是如何?

他還有將來可言嗎?

她陷入了思緒,一個婢女面帶驚慌地走了進來,說外頭有個軍官,請秦王妃出去敘話。

端王妃和李慧兒立刻想到今日被士兵帶走的胡貴妃,大驚。端王妃立刻出去,夜色之下,見外頭立著一個身穿低階軍官服飾的黑皮少年人,冷冷道:“你何人所派?回去告訴你的主上,太皇太後的人就在我這裏!秦王妃哪裏也不去!”

少年低聲道:“請王妃讓秦王妃出來。她認得我……”

菩珠已辨出聲音,是崔鉉身邊的費萬。

她沉吟了片刻,最後走了出去,對端王妃道了聲無事,說是自己的一個故人,隨即讓費萬帶路,跟著出了駐地,轉到附近一處樹木遮掩的角落,果然,看見崔鉉立在那裏。

她停了下來。

崔鉉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問:“昨夜大帳之中,還有一人,是否是你?”

菩珠看著他。

他披著戰甲,上染滿血。她看了片刻。

“你何以認定是我?”

崔鉉遲疑了下,低聲道:“太子埋在禦前的一個耳目被皇帝發覺,昨日在路上被捉,太子甚恐,我便知或將有大事發生。怕你遭兵亂之擾,便讓費萬悄悄盯著些。他今日對我說,昨夜深夜,你被秘密召入皇帝大帳。”

菩珠想起他殺死皇帝時那眼睛都未曾眨一下的模樣,心中湧出一縷復雜的情緒。

“為何會是你?”她低聲問。

崔鉉起先一怔,似沒明白她的話,但很快便就頓悟。

他淡淡地道:“我無家無室,亡命之徒,何懼之有?”

“你就不怕事後,待局面穩定,他容不得你活於世?”

崔鉉道:“他走了這條道,所謂穩定,怕是遙遙無期。上官氏身負如此罪名,證據確鑿,往後他是必不能重用的。郭朗姚侯等人,鼓造聲勢尚可,其余能為他做什麽?似陳祖德那些武將,哪個是真的服氣於他?他不留我,也要看他自己手段如何。何況,大丈夫活於世,若不乘勢而搏,前懼虎後怕狼,與死何異?”

菩珠輕聲道:“我明白了。但你叫我出來何事?殺我滅口?”

頭頂的月光淡淡灑落,映出崔鉉血未洗凈的一張面容。

“不管你如何看我,你在我這裏,”他指了指他的心口,“永遠是在河西時我認識的小女君。”

他語氣自然,沒有半分作態之色。

菩珠一時說不出話來。

崔鉉亦未等她開口,隨即問:“太子如今為君,你願不願意從他?”

菩珠一愣,隨即下意識地搖頭。

崔鉉點頭:“既如此,你不能再留此地。他或會使人來將你帶走。我立刻派人送你回京都,你入蓬萊宮求庇護,如此,他暫時便動不得你了,日後再論。”

菩珠從他的話裏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心微懸,立刻追問:“你何意?”

崔鉉不答,只催促她跟自己來,轉身要走。

菩珠未動,看著他的背影:“李玄度呢?你置他於何地?他只是奉命去了皇陵辦事,很快便能回來。”

崔鉉停步,慢慢地轉身。

“他怕是已經活不成了。”

菩珠的心跳慢漏了一下,隨即狂跳。

“你胡說!”

“皇帝漸惡太子和上官家族,有意廢太子,又顧慮此事或會引發朝堂不寧乃至動蕩,令李玄度有機可乘,決意趁太後發喪之機將他除掉。陵寢近旁有段險道,伺機殺於道上棄下,以失足意外上報便可,蓬萊宮便是不信,事後亦是莫能奈何。”

“沈臯死,他手下的一名心腹投向太子,供出此事。皇帝這回必要他死,安排周密,事先亦無絕無半點消息外漏。”

“他必死無疑。”

他看著菩珠,用淡漠的語調,說出了這最後的一句話。

菩珠立著,渾身陣陣發冷。

他這回過去,走得實在匆忙,只帶了葉霄和另兩個隨從而已。

她突然邁步,轉身要走。

“你去哪裏?”崔鉉上去攔住了她的去路。

“我去找韓駙馬,求他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