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2/3頁)

他環顧了眼四周。

“天快黑了,當心起風冷,走吧,我送你回去歇息。”

菩珠道:“其實這趟我來,除了避難,也是另有一事。我這裏有一物,屬於伯父所有,特意送來,物歸原主。”

她取出鶴笛,雙手奉上。

姜毅看了眼這用布裹著的管狀之物,起初似是困惑,接過後,解開布,當露出了骨笛,他的手驀然頓住,定定地望了片刻,倏然擡眼:“此物怎會在你這裏?”

“家父生前最後一次出使銀月城,面見大長公主,臨行之前,家父問大長公主,可有話要轉伯父,大長公主便將此物托於我父。不料家父不幸身故,此物後來輾轉流落到了我菩家的故居,蒙塵多年。去年底我回鄉,也是湊巧,整理家父生前所遺之文字,無意得知此事,幸好信物還在,我便收了,此番代替家父送來轉你。”

她亦不敢問這鶴笛有何前情,說完,只悄悄地望他,見他凝視著手中之笛,身影宛若凝固住了,久久還是一動不動。

她能猜到大長公主歸還鶴笛的一番苦心,料姜毅比她更是清楚。

此為與君訣,盼君皆如意。

見他如此,想前世這二人各自的結局,心中終究還是不忍,遲疑了下,小聲地道:“大將軍,我雖不明大長公主之意,但無論如何,料她應是在盼大將軍好。余生還長,大將軍若能振奮,顧好己身,大長公主心中必是無限欣慰。”

姜毅慢慢地握緊那管瘦笛,擡目望她,面上緩緩露出微笑,朝她點了點頭,將鶴笛收好,隨即道:“走吧,我送你回去。你安心住下養病,早日養好身子。”

這一夜,谷中起了大風,時而風聲嗚咽,時而如同呼號。菩珠臥在小木屋裏,聽著屋外的大風,朦朦朧朧半睡半醒,耳邊似是飄來一陣笛聲。

她一下醒來,縮在被下,側耳傾聽,那笛聲卻又消失了,只剩一片風聲。

姜毅對她十分寵愛。在她住下來養病時,不但每天想法為她弄來各種好吃的給她補身子,過了幾天,見她常去馬場後的一株老紫蘿下曬太陽,親手給她做了一個秋千架,讓她可以在那裏玩耍。

菩珠仿佛尋到了一種身處世外桃源似的寧靜。在此養病的這些天,她感到了一種自她八歲之後便從未有過的安逸。甚至有時,她的心裏還會生出一種不若就此長居,往後再也不出的幻覺。

這日午後,陽光明媚,駱保在紫蘿樹下服侍她洗長發。

沒有風,鼻息裏有花香,耳邊是嗡嗡的翁蝶繞花采蜜之聲。春陽暖暖,曬得人昏昏欲睡。

“王妃你的頭發真好,又多又軟,像綢緞似的。奴婢從未見過如此好的一把頭發。方才奴婢往熱湯裏添了香花,等頭發幹了,聞起來必是香香的……”

駱保一邊輕柔地幫她梳著洗過漸漸晾幹的長發,一邊恭維,嘴巴似是抹了蜜。

菩珠閉目。

“瞧不出來,你很厲害啊,那日一棍便就擊倒了沈旸。他早年可是南司武將出身,我義父手下的能人。我本有些擔心,怕你萬一失手。”她懶洋洋地道,狀若閑聊。

駱保聽她稱贊自己,心中得意,口中卻謙虛道:“王妃謬贊了,全是殿下之功。早年奴婢跟著殿下守陵,不是要找個事打發日子嗎。殿下終日除了修道,便酷愛射箭,有事一射便是一日,手指都被弓弦磨破,血淋淋他也不知疼。奴婢眼神不好,射箭不行,就跟著殿下學了些拳腳。”

他挺起胸膛,“王妃你莫看我平日不聲不響,我對王妃是忠心耿耿!真到了要護著王妃之時,我絕不含糊!”

菩珠哦了一聲:“是嗎。怎的我見這邊好似少了一名侍衛,有些日了,也沒見到臉,是去了哪裏你可知曉?”

駱保明白了,想必自己前些時日悄悄派人回去傳訊,叫王妃看破,慌忙跪下道:“王妃恕罪。奴婢是怕長久沒有消息,殿下和葉霄他們擔心,這才鬥膽傳信。”

他說完,垂頭等了半晌,沒聽到聲音,擡頭偷偷看了一眼,見她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松了口氣,擡眼,忽見馬場方向奔來一個馬卒,怕吵醒了她,急忙從地上爬起來,匆匆過去,問何事。

馬卒道:“外頭方才來了一人,自稱李姓,道是拜訪牧監令的。牧監令今日恰外出巡場去了,他便提了你。”

駱保心撲通一跳,回頭飛快看了眼依舊閉目的王妃,急忙朝著大門奔去,到了前頭,遠遠看見那裏立著一道男子的身影,正是秦王來了,也不知怎的,胸口一酸,眼睛一熱,眼淚就流了下來,跑到他的面前,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扯著他衣袖,抽抽搭搭地道:“殿下!你可來了!可把奴婢等死了!”

李玄度方才終於到了這裏,見駱保出來,想到馬上就能見到她了,不顧連日趕路的疲倦,壓下那一陣熱血沸騰的感覺,朝馬場裏望了一眼,命他起來:“王妃呢?她的病可好了?”問完見他還是哭個不停,心猛地跳了一下,一把攥住他的衣襟,將人從地上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