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3/4頁)

更何況,闕人的先祖當年因仰慕中原文化才東歸來此,如今卻要放棄早已融入血肉的這片土地家園,無論從情感還是實際而言,都是一個極其重大的事件,不可能說定就定。

所以這兩年,闕王只派人去探查西遷路線,尋訪舊日家址,這個計劃始終尚未得以最後確定,也一直處於嚴格保密之中。除了闕國最核心的數人之外,別人並不知曉。

李玄度是知曉這個西遷計劃的人員之一。今夜見舅父將自己帶到這裏,便猜到他是想和自己說這件事。

果然,李嗣業走到一面墻前,拉開遮擋住墻面的一道帷幕,露出其後懸於墻上的一幅輿圖,指著上面作出標示的路線,讓李玄度來看。

“線路不久前已經擇定,這是最安全,也最便捷的路。倘若萬般無奈,真的到了舉國西遷的一日,便就走這條道……”

李嗣業一頓,神色沉痛。

“想我闕人先祖當年東歸,一路披荊斬棘,來到這裏,篳路藍縷,艱苦創業,方有了一片家園樂土,沒想到如今竟又……”

李嗣業眼眶泛紅,聲音變得微微顫抖,停了下來。

李玄度眼角亦是微紅:“全是我的罪責,累外祖、舅父還有千萬的闕人不得安寧,危險至此地步,甚至還要被迫放棄家園——”

李嗣業立刻搖頭:“與你何幹?當年若非與李朝結盟,我闕人便要受北面狄人的壓迫,存亡勝敗,誰能料定。實在不行的話,西遷也好,只要人在,何處不是樂土。真要究禍患之源,不過是小國周旋於大國之間,向來生存艱難罷了,今日之局面,也是天意使然。帝王寡恩,你出生於天家,才是深受其害,從前你蒙冤時,無論是外祖或是舅父,只恨自己無能,不能替你解半分難!”

他定了定神,臉上露出微笑。

“舅父叫你來,是知你擅謀,能運籌帷幄。倘有一日真要西遷,遷移數十萬人,不啻一場大戰,如何安排人員分批、路途補給、安全護衛,以及如何經過沿途各國,都需細細勘定。舅父望你能助一臂之力……”

李嗣業正說著,聽到密室外傳來一陣爭執聲,辨出是弟弟李嗣道,他被守衛攔在門外,正大聲呼喝。

李嗣業皺了皺眉,拉上簾幕,過去開門。

李嗣道今夜喝了不少的酒,臉膛通紅,闖了進來,看見李玄度,立刻上前,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聲道:“四殿下,小舅有句話,早就想和你說,趁著這個機會就直說了!李朝皇帝已經不是從前的皇帝,逼迫太甚,不給人留活路。他既認定你要造反,你為何不反?只要你發個聲,小舅舅唯命是從,帶人全力支持你殺過去,把那個狗皇帝的腦袋給砍下來,你自做皇帝就是!”

他一雙通紅的眼,盯著李玄度:“你給舅舅一個表態,怎樣,你到底反不反?”

李嗣業大驚,隨即怒道:“二弟你醉了!你在胡說什麽?還不住口!”

李嗣道環顧一周,大步走到那幅簾幕之前,一把扯開,指著上頭的輿圖,輕蔑冷笑:“王兄,我知你的想法,怕東怕西,一心只想帶著族人西歸。憑什麽就這麽把我們已經住了幾百年的地方給讓出來?我今日話就放在這裏了,叫我西遷,不可能!四殿下若不願意反,我便自己反。你怕,我不怕,我手下的勇士更不會怕!”

李嗣業道:“你以為造反如此簡單?憑區區一個彈丸小國,如何與李朝對抗?倘若不成,結果將是如何?國滅,族亦不存!你們這些武士可以死,那些百姓將要如何?”

李嗣道說:“放棄土地與死何異?我料闕人不會全都是軟骨頭!到時候,要逃的,盡管逃去,不走的留下,一戰便是!”

他一頓,又冷笑道:“東狄不是在拉攏我闕國嗎?四殿下若真不反,到時候,等你們走了,我便與東狄聯合。就算與虎謀皮,也是在所不惜。於我闕人而言,狄人與李朝人有何區別?這個所謂的賜姓,我也不要了!李朝皇帝不仁,就休怪我不義!大不了魚死網破,我也不會便宜那狗皇帝!”

李嗣業大怒:“好,好,我就知道你早生異心,說不定暗中與東狄人已經有所往來,果然,今日你說出了與東狄人的聯合之言!”

盛怒之下,他猛地拔劍。

李玄度一步上前,飛快地拿住了李嗣業拔出劍的那只手,消了劍勢,以身擋在兩個舅父中間道:“兩位舅父暫且息怒。都是我的尊長,如此劍拔弩張,叫我如何自處?“

李嗣業這才撒開劍,冷冷地道:“你知不知道,四殿下來的路上,遭遇東狄人刺殺,險些出事?”

李嗣道一愣,一下轉向李玄度:“他說的是真的?東狄人真的刺殺你?”

李玄度頷首。

李嗣道臉色鐵青,愣了片刻,一言不發,轉身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