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3頁)

一個人情緒失控之時的話語,往往才是真實的內心表露。就譬如她,當時罵他小氣又無用。

她確實是這麽覺著的。

李玄度自然也是如此,那就是他的心裏話。

哪怕後來他為這句話向她賠了罪,菩珠心中的陰影還是沒法徹底消除,而此刻,在見到李檀芳真人之後,她心中的那抹陰影,變得更大了。

她面上若無其事,心緒卻是越來越低落。宴席結束,便向二人道謝,推說疲倦想去休息。

李檀芳親自送她到了住的地方,沒有入內,停在庭院之外,笑道:“闕國地方雖小,不過一座城,但有幾處的風景還是能入眼的。明日祖父壽日,王妃自是沒空,過後王妃若無事,可喚我作引領,我願伴王妃四處遊玩。”

菩珠向她道謝,請她入內坐著敘話。

李檀芳含笑婉拒:“今日不早了,何況王妃行路疲乏,不敢再打擾……”

她略一遲疑,又道:“最後有件事,想問下王妃,我阿兄的熱症,這兩年可有好轉?”

菩珠一愣。

她口中的“阿兄”,自然是李玄度了。因她自己沒有兄長,叔父李嗣道的兒子才十幾歲,比她要小。

但熱症是何意?李玄度有熱症?

見菩珠沒說話,李檀芳立刻解釋:“王妃莫誤會。阿兄被囚時,患了熱症,需雪蟾入藥。我闕國正出產上好的雪蟾,故我知曉此事。不知阿兄如今熱症是否痊愈?我自是盼他無事,但若仍需雪蟾,王妃盡管開口,我這裏備了不少。”

菩珠不願被她知道自己對此分毫不知,含含糊糊地應對了一句,說無大礙。

“那就好。”李檀芳含笑點頭,“我便不打擾王妃了,王妃早些休息。”

李玄度還沒回來。

菩珠一進去,人就沒了精神,坐在屋裏發愣,半晌才懶洋洋地卸妝沐浴。終於等到李玄度也回了,急忙迎了上去。

他看著喝了不少的酒,有些醉了,被駱保扶著,腳步踉蹌地進來,一頭就倒了下去,閉上眼睛。

駱保向菩珠解釋,他被小舅舅給灌了不少的酒。

菩珠等他幫李玄度脫鞋蓋被完畢,立刻將他喚到外間,問道:“殿下以前患過熱症?如今好了沒有?”

駱保一頓,沒吭聲。

“快說!到底怎麽回事?”菩珠催促。

駱保挨不過,終於道:“王妃記得上回秋狝之時,王妃叫奴婢送炭爐,奴婢沒立刻照辦之事嗎?非奴婢故意對王妃不敬,而是殿下體有暗疾,內火郁躁,便是寒冬,屋內也從不起火生爐,只蓋被衾而已。”

“前些日出發上路,驛舍屋內生火過熱,殿下想必不適,這才睡到外屋去的。”他又小聲道了一句。

菩珠詫異萬分:“竟有這樣的事?從前你怎不告訴我?”

駱保縮了縮脖:“王妃從沒問過半句……何況,殿下也不許奴婢在王妃面前提及此事……”

菩珠呼了一口氣:“為何?他是何時得的這暗疾?”

話既開了頭,也就打不住了。說一句是說,說十句也是說。駱保一咬牙,索性又道:“便是秦王被囚無憂宮的那兩年。奴婢雖非醫,卻也知秦王這怪病,必和被囚有關。當時四面高墻,日日夜夜,他心中幽憤無處可發。想殿下從前是何等自由熱烈之人,生生要他吞下這非人能夠忍受的煎熬,心火自然便就發作,心火一發,外邪侵體。這兩年他還好,只偶見不適,從前才叫折磨,每每發作起來,全身如有針刺,苦痛難當,還曾雪地赤腳奔走,以此減輕痛苦……”

駱保說著,聲音略略哽咽。

菩珠驚呆了。

她實是做夢也沒想到,在自己面前總是姿態高傲的李玄度,竟患有如此奇怪的隱疾,有如此一段不堪的往事。定立了片刻,忽想起一事,又追問:“他既是被冤的,當日,梁太子是如何將他卷進去的?”

駱保擦了擦眼角,正要說,忽聽身後傳來一道帶著怒氣的聲音:“大膽奴!在背後說甚?”

駱保扭頭,見秦王竟醒了,手扶著門框站在門口望著自己,滿面怒色,一凜,慌忙跪了下去:“殿下恕罪!奴婢方才一時多嘴,往後再不敢了!”

李玄度仿佛十分憤怒,竟能聽到他大口呼吸的聲音,忽閉了閉目,人似有些難受,彎下腰,一下嘔了出來。

駱保忙從地上爬起來服侍。等他嘔完,給他遞帕子,又伸手去扶,見他擦了擦嘴,沉著臉,將帕子隨手一擲,也不用自己扶,轉過身,腳步虛浮地走了進去,心知自己方才敵不過王妃說了這事,真的惹出秦王怒氣了,心中又驚又怕,只能向王妃投去求救的目光。

菩珠穩了穩神,叫他使人來收拾地上狼藉,再送來熱水,將人都打發走後,自己回到內室,見李玄度已歪回在床上,背對著自己,身影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