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2/3頁)

菩珠懷疑他嫌自己吃太多了,但不用他看,自己也知不好再夾,遂目不斜視。

懷衛吃了幾塊肉,忽然想了起來,停箸,讓人分些送到菩珠面前道:“阿姊……”

他一頓,看了眼姜氏,改口:“阿嫂你也吃。可好吃了。”

菩珠望著面前這碗顫巍巍泛著油亮紅光的肥肉,硬著頭皮舉筷夾了一塊,送進嘴裏,嚼了兩下,和著滿嘴的肥肉和油,咽了下去,勉強吃了兩塊,實在吃不下去了,看見身旁的李玄度,靈機一動,將那只盛了肥肉的碗輕輕推到他的面前,柔聲道:“懷衛說得果然沒錯,味道很好。殿下你也吃,補補身體。”

她話音落下,幾個站在一旁服侍的老傅姆相視暗笑。

寧福和懷衛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笑的。

懷衛迷惑地道:“陳阿姆,她們笑什麽?”

他不問還好,問出聲,連陳女官也有點忍俊不禁了。

菩珠起先也是莫名,再一想自己說的話,忽然有所悟。

昨夜新婚洞房,原本要行敦倫之禮。他厭惡自己,不碰她,兩人沒有夫婦之實,但外人卻不知道。

難道是自己方才那句話,讓姜氏和陳女官生出了什麽不該有的誤會?

她頓時臉熱,飛快偷看了眼身旁的李玄度,正撞上他投向自己的目光,表情看著不是很痛快的樣子,忙低下去不吭聲。

好在那碗肥肉是送了出去。李玄度沒再還她,竟全都吃了下去。

飯畢,姜氏更衣,懷衛吃飽有些困,被領去歇息了。

菩珠和漸漸熟了起來的李慧兒說著閑話,李玄度站在殿外庭院的一口魚池旁,往池裏投食喂魚,背影悠閑。

菩珠上次聽懷衛和自己提過一嘴,姜氏千秋大壽的那個晚上,他回來,撞見李慧兒眼睛紅紅的,好像剛哭過。

菩珠猜測應是那晚李慧兒觸景生情,感懷身世,當時便叫懷衛別告訴任何人。

原本貴為太子之女,一夜失巢,靠著曾祖母的庇護長大。雖然衣食無憂,但內心的苦痛,想來絕非一般人能感同身受。

前世菩珠和她沒有往來,自然也未投以關注,但現在,李慧兒看起來對自己很是友好,想親近的樣子,有來有往,菩珠對她便也多了幾分同情。一邊閑談,一邊不時瞟一眼外頭的那道身影。

李慧兒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掩嘴輕笑,說:“魚池裏的魚兒都是小皇叔少年時養的,這麽多年一直沒換。 ”

李玄度仿佛聽到提及自己,轉頭望了一眼。

菩珠急忙扭臉。

姜氏更衣回來,坐定後,看向陳女官。老女官上前,捧過來一只長約一尺,看著並不如何起眼的鏨銀盒。大約年久日深的緣故,盒子上鏤嵌的銀飾顏色發黑,但愈顯古樸。

陳女官將盒放在了菩珠面前,說是太皇太後給她的一些首飾。

菩珠忙推辭。

姜氏道:“收下便是。也不是特意為你定做的,不過是些我年輕時戴過的首飾。人老了,放著也無用,你年輕,正好你用。”

菩珠不敢再推辭,便拜謝恩賞。

姜氏微微點頭:“往後跟著玉麟兒一樣,叫我祖母便是。若還有事,無論何事,盡管開口。你既做了秦王妃,往後便如祖母自家之人,凡事不必拘束。”

菩珠望著面前這位自己從前世起就暗自崇拜、一心想要以她為榜樣的老婦人,心中一熱,那個回旋在心底的念頭竟脫口而出:“皇祖母能否和我說說宣寧初年狄人南下之時的事?”

姜氏一愣,看著她。

陳女官也愣了,回過神來,立刻道:“王妃,還是談些別的吧。”

菩珠話說出口,自己便知不妥,有些緊張,急忙俯伏下去,以額觸地,開口請罪。

姜氏擺了擺手,阻止老女官,看向菩珠,微笑道:“你是第一個向我問這種事的人。問無妨。你想知道什麽?”

菩珠暗暗松了口氣。

姜氏既然都允了,且觀她神色,菩珠確實看不出有半分不悅,膽子便大了起來,問出了一個長久以來自己倍感好奇的問題:“皇祖母,我聽聞當年皇祖母您還非常年輕,狄國來勢洶洶,朝臣大半懼戰,皇祖母您卻意志如鐵,堅持迎戰。皇祖母您如何知道那一仗必定會贏?”

她問完,微微低頭,屏息等待姜氏的回答,半晌卻無回應。

她悄悄看了座上的姜氏一眼,她雙目望著窗外,身影凝固,仿似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心中又微微忐忑,怕自己的問題問得不妥,冒犯到了姜氏。

正感到不安,忽然聽到姜氏開口了,道:“你說得沒錯,那時我確實很年輕,太宗駕崩不久,我二十五歲……”

她嘆息了一聲。

“二十五歲的攝政太後,怎可能如你所想那般意志如鐵?我也曾仿徨猶疑,想過議和,但最後還是挺了過來。議和是為毒藥,一劑叫人中毒卻渾然不覺且余生都將沉醉其中無法自拔的毒藥,它蝕人於無形,吸血吮髓,直至奪走性命。國一旦因怯戰,開議和之先河,國祚便衰,往後即便得以延續,亦只剩苟且偷安。大臣只為謀利,戰士變成軟骨。太宗將幼帝交托給我,我若如此應對,死後有何顏面去面對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