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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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未央,九月授衣。

然而今歲入九,依舊秋熱陣陣,一轉眼,秦王婚期也至。

在他大婚的前日,長公主李麗華去秦王府督查新房準備情況,吩咐王府掌事將自己帶來作為婚禮賀儀的一面白玉嵌金繪百子戲樂屏風小心擺在新房內,隨後坐車出城到紫陽觀,尋李玄度催促他及早回城,萬萬不可因修道耽誤了明日的大婚吉時。

明日須回城大婚。

長公主走了後,李玄度思及她狀似無意地試探自己婚後何時離京,這一夜,遲遲無法入眠,至深夜,漸又覺秋熱難當,開窗亦無濟於事,遂掩衣出殿,漫步行至松林旁的那口落泉之下,涉水而下。

他閉目,立於水深沒膝的溪中,微微仰頭,令清泉自頭頂迎面澆落,很快全身濕透全身。

一陣夜風吹來,掠過濕袍貼身的李玄度,帶來一陣陰冷的體膚之感,終於令他感到舒適了些。

遠處不知何處密林深處,傳來幾聲夜梟鳴啼,愈顯四周寂靜。

距離他不遠的溪面之下,無聲無息,泛出一道水泡,水下似有大魚逆流而上,漸漸靠近他的身後,待距離數尺之時,刹那,伴著“嘩啦”一聲破開水花的巨響,水下躍出一個蒙面人影,一道寒光,朝正仰面取涼的李玄度的後心直取而去。

月光之下,寒光若電,凜凜生寒。

竟是一柄用來殺人的利劍。

李玄度睜眸,猛地轉身。

劍尖猶如一條吐著幽信的毒蛇,靈巧至極,立刻改取他咽喉部位。

李玄度才轉身,劍已到,距離他咽喉不過數寸的距離。

他身著道衣,全身上下,無半寸可禦之鐵,便在劍尖將要劃過他咽喉時,擡手生生捏住了劍尖,發力猛然一拗,伴著一道錚鳴之音,劍竟被他生生從中拗斷,斷為兩截。

對方似是意外,斷劍去勢一頓。

便在這一息之間,李玄度倒轉了手中捏著的劍頭。對方反應亦極迅速,立刻閃身躲避。雖避開了致命的部位,但還是遲了一步。

噗的一聲,劍頭猶如匕首,深深插入一側胸肩之中。

那人身體微微晃了一晃。

血汩汩而下,從李玄度那拗斷了劍的手心裏滴落,亦從這蒙面人的身體裏流下。很快將水面染紅一片。

事發實在突然,結束又在幾息之間。

隨著秦王的近侍方才立在岸邊,一邊發出厲哨招呼夥伴,一邊下水疾奔而來。

蒙面人迅速退開,縱身上了溪岸,雖受傷不輕,竟也奔走無礙,轉眼奔入近旁山林,身影消失在了夜色籠罩的林影裏。

葉霄很快趕到,命沈喬張霆二人帶侍衛入林追兇,自己護秦王回殿。

李玄度依然立在水中,轉頭望著刺客逃離的方向,似凝神在思慮著什麽。

葉霄不敢驚擾他,但火杖的光照出他受傷的手。那只手垂在身側,血不停地沿著指往下流,染紅大片的道袍衣角。

他忍不住出聲:“殿下,你的手!”

李玄度這才仿佛回過神,轉頭涉水上岸,回到他所居的玉清殿。

他手心傷得不輕,割傷很深,隱隱見骨,血肉模糊。

皮外傷葉霄並不陌生,猶如半個軍醫。清創後取針線縫合,上傷藥止血,最後以布裹傷。

地上血跡斑斑。李玄度未發一聲,處置完傷,換了衣裳,臉色依然有點蒼白,身子歪靠在雲床上,雙目微闔,睫毛低垂,人一動不動,似睡了過去。

沈喬張霆回來,向李玄度請罪,道刺客極是狡猾,入林後便不出林,始終在林裏打轉,幾次要被追蹤而上,又叫他逃脫,最後無影無蹤,他們只能先回來復命。

葉霄憤怒,想起來更是後怕。

“到底何人所為?此刻即便逃脫,應也逃得不遠,是否要我命京兆府即刻封山搜人?”

李玄度依然閉目,只道:“不必了。”

葉霄心有不甘,但秦王如此開口了,又見他臉色不好,怕他還未從方才處置手傷的劇痛中緩回來,只能壓下怒氣聽令。

李玄度叫眾人散去各自歇息,自己在雲床上繼續靠了片刻,腦海裏浮現出方才那刺客襲向自己的一幕。

雖短短一個照面,對面亦蒙了面巾,但那種似曾相識之感,令他過後立刻便想起年初在河西福祿驛置落腳的那個深夜。

他緩緩睜眸,就著燈火舉起傷手盯著看,目光幽晦,半晌才放下手,閉目翻了個身,卷衣朝裏,睡了下去。

次日是大婚的日子。

菩珠昨晚睡得很好,並無任何待嫁前夜的緊張之感。

或者說,在她那日迫於情勢,做了新的決定之後,等待婚期的這段時間裏,她天天都睡得很好。

既然定好目標,往後也有了明確的行事方向,那就沒什麽可憂慮了,隨機應變,盡力而為。

她在婢女的服侍下,玉體裸裎,浸入濃郁的香湯中沐浴,又花了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梳好頭,高髻宛如驚鴻展翅若飛,最後在貼身的素紗單衣之外,穿上層層繁復的大婚禮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