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2/3頁)

沈臯面帶羞慚,低聲受教。

次日小朝會後,皇帝單獨留下廣平侯韓榮昌,見他於紫宸殿的便殿。

韓榮昌少年時名門子弟,不是什麽善茬,亦是個顧盼自雄、殺人不眨眼的狠人物。先帝宣寧年間,二十歲的姜毅領大將軍印迎戰狄國之時,他是姜毅麾下的一名副將,時年不過十八,便奮勇爭當先鋒,立過大功。後來做了駙馬,這才一蹶不振,那日實在是把柄被人捏在手裏,無路可退,逼得當年的兇心惡膽全都出來了,終於重振了一回昔日的男子氣概。但過後,心中有些擔憂。回想自己當時說的那些話,足以論罪,若李麗華真的懷恨翻臉,皇帝降罪,自己是無妨,哪怕真被發去和姜毅一道邊郡養馬,姜毅也是他佩服的人,正好可以多多親近。

但問題是,自己不是孤家寡人,後頭還有一家子的韓氏之人。

這兩日他有些忐忑,因日常職務是光祿寺羽林中郎將,主宮廷內的宿衛護從,索性就不回長公主府了,宿在衙門裏。今日朝會低著頭,一聲不吭,唯恐皇帝注意自己。

怕什麽來什麽,散朝後竟被皇帝單獨傳召。韓榮昌也就認命了,行了禮,等雷霆之怒降落頭頂,沒想到皇帝和顏悅色,開口問他這幾日在忙什麽。

韓榮昌略略松氣,但也知今上性情猜沉,豈敢松懈,道自己忙著職務之事,將功贖罪,以補之前征天水不利犯下的過錯。

皇帝道:“罷了,世上又有幾個常勝將軍。你韓氏是開國名門,數代忠良,只要你忠不避危,效力朝廷,朕又豈會以一二勝負而論人長短?”

韓榮昌徹底放下了心,知道是沒事了,但很快又感到疑惑,知皇帝特意召見,不可能是為了安撫自己,便恭聲道:“此為臣之本分!但有能用之處,臣誓死效忠!”

皇帝微笑點頭:“朕聽說你前幾日去了趟紫陽觀,應當是去探望秦王。他在觀中過得如何?一切可好?”

韓榮昌也不傻,頓時了悟,知自己該做什麽了,怎敢再等皇帝開口明問,立刻將那日自己收到李玄度的信後跑去道觀詢問的經過講了一遍,自然了,隱瞞掉他拿自己前妻之事威脅的一段,只說他拜求自己。

講完,皇帝一語不發,神色有些怪異。

他唯恐皇帝不信,信誓旦旦:“臣絕不敢有半句欺瞞,若有欺瞞,陛下誅我!”

皇帝道:“秦王怎會無緣無故叫你阻止長公主為蛟兒求親?他可有講?”

韓榮昌搖頭:“這個秦王未曾言明……”

他遲疑了下,忍不住說出了這幾日自己慢慢回味出來的一點味道。

“陛下,以臣之見,十有八九,應是秦王有意於菩家淑女,知曉了長公主的意圖,這才懇求我幫忙予以阻止。”

皇帝道:“他怎知長公主有如此意圖?”

韓榮昌腦子轉得快,立刻道:“想必菩家淑女對他亦是有心,哪裏知道了,便告訴了他。”說完屏聲斂氣不敢發聲,半晌也沒聽到皇帝再開口,壯膽偷看一眼,皇帝仿佛在思索什麽,片刻後,微笑道:“朕知曉。無事了,你退下吧。”

韓榮昌暗暗籲了一口氣,雖對自己這麽快就出賣了李玄度感到有些過意不去,但轉念一想,這並不是什麽不能說的大事,何況,他也拿自己告訴他的私密事威脅了自己,同樣不是個厚道人,和自己半斤八兩差不多。這麽一想,兩不相欠,心安理得。遂唯唯諾諾應聲,拜退而出。

韓榮昌走了後,沈臯從隱處現身。皇帝問:“方才的話,你覺如何?”

沈臯道:“韓駙馬一向謹慎守身,料他不敢欺瞞陛下。”

皇帝凝神了片刻,忽問:“闕國李嗣業走了?”

“前日走的,秦王送至北城門外。”

“闕國如今人丁幾何?”

“稟陛下,據奴婢所知,闕國這些年人口增衍不斷。戶口近十萬,國民三四十萬,其中十六歲至四十的壯丁至少占四五成,國人平時為民,戰時為軍,鹽鐵繁榮。一二十萬的壯丁……”

沈臯停了一停,眼中露出恐懼之色,聲音吃緊:“這可不是小數目啊!此次劉崇與天水王二人合並,調征的人馬,亦不到十萬之數!”

皇帝眉頭緊皺,目光落到擱於案角的一方白玉螭虎盤鈕印璽之上,定了片刻,忽道:“你派個能幹之人,八百裏加急去往河西,替朕查菩家孫女此前的經歷,與什麽人往來,有何事跡,全部查清楚,盡快回報!”

沈臯得命而去,半個月後,就此事回復皇帝,道派去的人已歸來,也帶回了消息。

“消息如何?”

“稟陛下,菩家淑女八歲充邊,十歲逢陛下登基大赦天下,無罪後,被如今的河西宣威都尉楊洪收養。據楊洪言,此女聰敏有見識,因劉崇不得民心,力勸他勿隨,他聽取菩女之言,如今方得以繼續效忠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