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3頁)

“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待在郭家罷!”

他忽然出聲,打斷了她的話,語氣生硬。

菩珠心裏卻是再次松懈了下來,感激道:“多謝殿下,那我就當你是答應了,不敢再打擾殿下清修,我先走了。”

提到“清修”,她實在控制不住,眼睛悄悄地瞟向那只倒在雲床上的還淅淅瀝瀝往下滴著葡萄酒液的酒壺,忽然發覺他的視線掃了過來,一凜,忙收回目光,朝他行了個深深的拜謝禮節,隨即朝外走去。

李玄度依然那樣衣襟松散,負手立在殿檻之前,也不退開讓道,就冷眼看著她。

菩珠要出殿,就必須從他身前經過。快到門檻前時,她的鼻息中忽然聞到了一縷混雜著淡淡檀香的酒氣。

和他靠得已是極近了,雖然殿內光線昏暗,但她卻清晰地看到了那道留在他喉結和胸膛上的暗紅色的酒水殘液。

或許是緊張,她的心跳忽然加快,屏住呼吸,垂眸,小心翼翼側身從他身前經過,免得自己萬一不小心碰觸到他,冒犯了他。

就在這時,窗外又是一道雷聲,緊跟著,一陣夾雜了濛濛水氣的狂風再次從大窗中湧入,身後“嘩啦啦”巨響,菩珠下意識地扭頭。

墻邊那些疊在架子上的道經黃卷也被狂風卷了下來,紛紛掉落在地。

黃昏,暴雨,殿內光線更加暗沉了,仿佛已經天黑,酒氣也變得愈發濃郁,直鉆肺腑。

菩珠不敢再停留,急忙扭頭,邁步欲出,不料頭上戴的那頂束發小帽竟也被風給卷了下來,髻子本就綰得不是很牢,失了帽的束縛,髻子瞬間松脫,滿頭青絲散跌而落,又被風卷揚起來,菩珠便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一片長發如靈蛇般朝他飛了過去,纏在了他的面頸之上。

她看得清清楚楚,他閉了閉目,受了冒犯似的,僵硬地將臉給扭了過去。

菩珠慌忙從他頸上胡亂拽回自己的發,撿起地上小帽,頭也不敢回,飛快地邁出門檻,落荒而逃似地奔出大殿,定了定神,胡亂戴回帽子,沖著還站在門外的葉霄道了句“方才多有得罪”,低頭便沖進了外頭的雨簾裏。

她奔下台階,正要冒雨趕回寺院,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葉霄的呼喚之聲,扭頭,見他從後追上,遞來一把傘,道:“小淑女小心些!”

菩珠感激地接了過來,朝他道了聲謝,打傘遮著雨,匆匆出道觀,很快回到了安國寺。

寺裏午後的看花人早就已經散光了,郭家的管事和婢女也發現她不見了,正焦急地在寺裏與僧人到處尋找,忽然看見她現身,松了口氣,全都奔了過來,看著她的打扮,有些驚詫。

菩珠收了傘,笑道:“午後困覺醒來,自己去後山轉了轉,沒想到下了大雨,被阻了,方回來,倒是叫你們擔心了。”

眾人見她回了,忙安排上路回城。菩珠換回衣裙,待入了城,雷陣雨卻又歇了,原本那黯如夜色的天又漸漸明亮了起來。

回到郭家,嚴氏見天氣突變,正擔心著,見她安然歸來,也就松了口氣,叮囑她趕緊回屋歇著。

菩珠回到住的院子,沐浴出來,換了身幹爽的衣裳,坐在窗前,阿菊幫她慢慢地擦幹長發,她望著窗外那一枝滴著雨水的石榴,托腮回味今日和李玄度見面的經過,出神之際,郭朗妻送來了一碗姜茶,說怕她淋雨著涼。

菩珠接過喝了,感激道謝。

嚴氏讓阿菊去看下小淑女的晚食,又打發走了屋裏的兩個婢女,菩珠便知她有話要和自己說。果然,聽她笑道:“昨日長公主私下向我問你的生辰八字,我這裏還沒有。我是把你當親孫女看待的,你若信得過我,往後你的婚事,便由我替你物色,你覺著如何?”

菩珠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應聲道好。

嚴氏見狀,心中暗暗點頭。

昨夜她將長公主可能看中菩家孫女的事告訴了郭朗,這才知道,這幾日,有門生私下已向郭朗提議,推舉菩家孫女為太子妃。

郭朗不允。

他自己的孫女今年滿十七了,就這兩個月定下的親事。如此晚,對於郭家的門第而言,有些反常。

原因很簡單。在那道天雷劈壞明宗廟殿之前,郭朗也在指望孫女能成為太子妃,所以這兩年一直沒有議親,但在那道天雷劈了下來,他順勢成功晉位,並且確切得知,三公之一的禦史大夫之位也即將落到自己頭上之後,他便立刻將孫女的婚事給定了下來。

水滿則盈,月滿則虧,在官場浸淫了大半生的郭朗深諳個中道理。位子太過顯著便會招妒,菩猷之便是一個現成的例子。以他如今的地位,家中若再出一個太子妃,在他看來,長遠並非好事。坐穩現有的位子,牢牢占住太子太傅和將來帝師的頭銜,便就足夠了。外戚的身份,往往是把雙刃劍,弄不好便深受其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