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3頁)

鑒於最近一年陸陸續續得知的一些動向與消息,李玄度判斷河西恐怕近期有變,遂於半個月前,向朝廷發送了預警。

姜氏太皇太後得知後,擔心小王子的安危,怕路上萬一遭遇兇險,又考慮此前派去迎接小王子的鴻臚寺人馬原計劃只在玉門關內等著接人,若臨時改派他們出關,人員萬一不足以應對突變,因此特意口諭,命李玄度追上鴻臚寺的人馬,親自帶領出關,去接小王子,務必盡快接到人,再將他安全送至京都。

這便是李玄度一行人西行,今日出現在此的緣由。

葉霄遵命,看了眼視線始終沒有離開輿圖的秦王,繼續道:“殿下方才不是覺著甜飯頗為適口,有從前京都的舊味道嗎?我方才遵殿下之命,叫丞官送去賞錢,丞官說……”

他的話說出了口,便立刻後悔,停了下來。

李玄度終於擡起了頭。

燭火閃躍,映著一張男子面容,劍眉挺鼻,膚色如雪,英美至極。

金鞭玉鞍的飛揚時光早已不復,但他眉目之間,依稀仍有當年少年玉樹的神澈之影。

他挑了挑眉。

葉霄無奈,只好說道:“丞官說,為殿下做飯食的人,便是……”

他又停了下來。

李玄度這下微微蹙起了眉。

葉霄是知道當年的秦王的,他的性子最是急躁,小的時候曾被嫡祖母姜氏笑罵為急張飛,因此鳥性急,與別鳥一道啄食飲水,獨它最快,且不能圈養,關在籠中便聒噪跳躍,一刻也不得安寧。十六歲後,人生大起大落,至今漫長的七八年裏,算起來竟有五六年是在面壁與禁足中渡過的,這兩年名為宣撫西海,身後也不知有多少暗中窺探的眼,性子自然早已大變。

但此刻,這個小小的神態,又隱隱帶出了些他少年時的性格影子。

葉霄不敢再考驗他耐心,立刻道:“我聽丞官說,為殿下做飯食的,乃是當年菩太傅的孫女主仆……”

他一邊說,一邊小心地看著李玄度,心裏後悔自己方才一時沒忍住。

八年前的梁太子案,讓無數人被卷入,家破人亡,從雲端跌落到了泥谷。其中便有他面前的這位主上。

他一直很小心,這幾年從不在他面前提半句和這舊事有關的事。

但方才,他實在太過驚訝,以至於忍不住起了個話頭。

果然,李玄度沉默了下來,望了燈火片刻,道:“菩府的淑女,如今應該也不小了吧?我記得其父當年官居左中郎將,出使銀月城罹難。倘若沒記錯,應是宣寧38年,那時我年方十五。他至今埋骨異域,未能得以歸鄉。”

他望了過來。

“既如此,你多送些錢去,全部給她吧,我們路上留夠用便可。她們想必生活艱難,這才來驛中做事……”

他仿佛想了起來,又示意葉霄稍等,從腰間摘下一面溫潤玉佩,又將肩上尚帶著他體溫的玄裘脫下,一並推在桌上。

“都拿去吧。玄裘可作衣,玉佩叫她去郡城兌了,低於五百金,勿出。”

葉霄輕輕咳了一聲,面上依然帶了些異樣之色。

“怎的了?你還不去?”李玄度再次揚眉。

“方才驛丞送賞錢出去,屬下看到了菩府的小淑女……”

他吞吞吐吐。

“便是……便是晚間在崗下與無賴少年一起的那小女郎。”

李玄度正端起桌上的一只茶盞在喝水,聞言一頓,突然放下茶盞,似是被嗆了下,轉臉便咳起來,咳了好幾下,方忍住,轉回臉,皺起了眉。

“你確定?”

“是,沒錯,便是那小女郎。”

李玄度的眼前浮現出片刻前,那個裝模作樣打自己的情郎,又哭泣流淚博同情的小女郎。

似這種伎倆,哄哄葉霄還行,怎可能瞞得過他的一雙眼?

其祖一代文宗,清正孤潔,其父胸懷大志,世間偉男,聽說其母從前也是有名的京都才女。

他以為菩家淑女應當家學淵源,蕙質蘭心。

怎麽想的到,竟會是那樣一個小女郎?!

李玄度又想起經過她身邊時,她側臉朝來,雙手壓面,看似拭淚,實則指縫微張,分明在偷窺自己,大約怕自己不肯放過她那個少年郎吧。忍不住心裏微微哼了一聲。

聰明倒是蠻聰明,就是聰明太過,便成狡詐。且竟和無賴少年廝混在了一起,深夜幽會,贈送信物,倘若不是葉霄當時踢動石子打斷了他二人,只怕下來不知道還要做出什麽來。

如此大膽,實是自甘墮落,無可救藥。

李玄度搖了搖頭。

可惜了,如此的出身,自己也白生了一副好皮肉。

不過,菩家淑女如何,與他也無大幹系,畢竟他當年與菩家,也無多交情。

葉霄見主上的視線落在燭火上,半晌沒有發聲,臉色古怪,不知在想什麽,等了片刻,望向桌上他方才推來的玉佩與玄裘,伸手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