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3頁)

驛卒賠笑:“方才到的似是貴人,我見丞官極是恭敬。又道你阿姆做的吃食精細整潔,故命我來請阿姆。勞煩了,可否快些?”

驛廚雖小,卻也等級分明。以前阿菊只能幹劈柴挑水洗菜之類的雜活,沒有近灶的資格。若張媼不便,頂替上去的是王媼。張媼那天開口讓阿菊改幫廚了,今天驛中的吃食全是她做的。驛丞吃了大概滿意,竟然這麽晚了還要阿菊再去。

阿菊厚道,一聽就點了頭,進屋穿起衣裳。

菩珠不樂意,卻沒辦法。

誰叫自己現在什麽都不是呢。

她也不好怪許充,畢竟他對自己很照顧,就在心裏罵著那個不知哪裏鉆出來的大晚上還折騰別人的所謂貴人,匆忙也跟進去穿了衣服,要和阿菊一起去。便是幫她燒火也是好的。

阿菊攔不住她,加上門口催得急,也就由她了,一起匆匆趕到驛舍裏。

許充正候著阿菊,見她來了,迎上來叮囑:“勞煩了,動作快些!貴人明日大早就要西行,早用飯,便可早歇息。不必多,有三兩樣下飯的便可,但務必要治得清潔。萬萬不可出了岔子。”

別說姓王的婦人,就是張媼,日常端出來的吃食先不論味道如何,常混著頭發絲或是蟲子之類的異物。驛舍中人早就習慣了,看見了挑出來就是,看不見就胡亂吃進去。就算落腳的那些往來官員使者,看地方就知道,這種邊陲小驛,能吃飽肚皮就不錯了,誰還會去計較這些。

驛卒也是頭回聽到驛丞提出如此要求,萬分好奇,又想問來者何人,話到嘴邊,知道問了也是白問,必不會講,又忍了回去。

阿菊匆匆趕到廚房,點了兩盞油燈照著,蒸飯備菜,菩珠幫她燒火,很快,灶台上方便彌漫起了淡淡的白色水蒸氣和食物的香氣。

兩刻終後,吃食備好了。阿菊又仔細地洗了一遍碗盞,將食物整齊地擺在食盒裏,特意多做了一份的棗蒸甜飯留給菩珠,讓她坐這裏慢慢吃,自己提了食盒,跟著驛丞匆匆出去了。

菩珠聞了聞甜飯散發出來的清甜香氣,正想吃,忽然地上噗的一聲,扭頭看見門外丟進來一塊小石子,正落在了自己腳邊。

她心裏一動。

原本和那崔鉉約好昨晚碰頭的,不知何故他昨天竟沒回福祿鎮。

菩珠憑著直覺,信他不會卷了全部的錢一去不返,只是有點擔心他會不會是出了什麽事。

她走到門口張望了下,一眼看見對面的墻頭探出個腦袋,見自己出來,招了招手。

今夜滿月,月光銀瓶乍泄,她看得清清楚楚,墻頭那人,不是崔鉉是誰?

驛舍的圍墻很高,足有丈余,墻外也無樹木可借,光禿禿的,也不知他是如何攀上高墻的。

菩珠飛快看了下左右。估計阿菊去了也要過會兒才能回,急忙出廚,穿過後邊的馬廄,打開驛舍後門,閃身而出。

崔鉉從墻頭上一躍而下,穩穩落地,示意她隨自己來。

驛舍後門的路走幾步,通出去就是鎮外,一片野地,那裏有片高出來的小崗,白天站在上頭,就能眺望遠處長城,此刻,周圍月光照不到的陰影下,黑乎乎一片,連個鬼影都無。

菩珠略一遲疑。

鎮上的人雖提起這個輕俠兒就懼怕,但菩珠對他沒有危險感。

她猜測他是來交金的,在鎮裏說話不方便,萬一隔墻有耳。

她跟了上去,兩人停在崗下。

果然,崔鉉將一包東西遞了過來,低聲說:“這是你的,收好。你放心,我做的很幹凈,就算報官也查不到我的頭上。數目你點下。”

菩珠接過那包沉甸甸的東西,道了句不必了,想起這少年前世的下場,心裏惋惜,忍不住道:“你最近是否有劉崇劉都護征兵的消息?”

崔鉉一頓:“你也知道?”

菩珠含糊解釋:“我那日在驛舍裏,忘了聽誰提了一句。”

崔鉉頷首:“沒錯。今日我去郡城,也聽到了消息。明日我就走。這回我必要再殺更多的狄人!”

菩珠輕聲說:“我覺著你還是不要去的好。”

崔鉉一怔:“為何?男兒生而在世,不追求功名大業,封侯拜相,與死何異?”

菩珠道:“我前些年住郡城,劉都護並不如何得人心。這回又征兵。記得上回征兵,是狄人襲邊擾境,軍卒不足,這才征了雜兵。如今狄人也無大的異動,我總覺著和前次不同。你不如再等等,莫急。等真的邊情緊急了,再去應征也是不遲。”

崔鉉似乎有些猶疑,遲遲沒有表態。

既然開口勸了,那就好事做到底,也算是對他這次痛快幫忙的回報。

菩珠又道:“我聽我楊阿叔說,他下面有個烽燧,最近死了一個燧副,須得能讀會寫之人才能擔任。你也知道,此地人多鬥大字認不得一籮筐,他缺人,一時又找不到能補的,只能自己暫時頂著,每日來回奔波,十分辛苦。鎮上人說你從小喜讀兵書,你自然識字了,可否暫時去幫我楊阿叔的忙?你想殺敵,有男兒志,去那裏也是一樣。烽燧不止擔當候望之職,我聽我楊阿叔講,不知道多少回了,狄人派人潛來攻擊,就是想拿下烽燧,好截斷消息傳遞。可見那裏,才是生死懸殊的首戰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