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4頁)

所以可以認定,倘若太子真的被廢,二皇子未必也就能順利上位。兩人年紀相仿,立誰都能說得通。他和三皇子之間最後鹿死誰手,實在說不好。

而對於秦王玄度而言,若是與自己親厚的長兄太子被廢,無論換成晉王或者楚王哪一個上位,對他都是有百弊而無一利,尤其萬一楚王上位,那就更是下下之局。行三的楚王對他頗有嫉意,不過只是維持個面上的兄弟關系罷了,極是生分。

這應該也是當初事發後他上書自辯,但明宗置之不理的原因吧。因為他確實有支持長兄太子逼宮的充分理由。

以上這些,都是菩珠根據自己前世後來陸續得知的內情而做出的判斷和分析。

她覺得自己的分析沒有毛病。所以基本可以斷定,大將軍姜毅和秦王玄度落得這樣的下場,無可怨怪。

要怪,就怪梁太子無能,逼宮沒逼成,反而害了一大堆人。

但是自己的祖父,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祖父身為太子太傅,認定太子往後必是仁愛明君,對太子寄予厚望,明宗的微妙態度令他心焦。他曾多次在明宗面前為太子正言正名,但對於太子與其舅梁敬宗的暗中謀劃,祖父確實半分都不知曉。

不但如此,祖父也看出皇帝不喜太子與梁家親近,還曾多次規勸太子勿黨。

這應該也是太子謀事,卻在祖父面前沒有透露半點風聲的原因,因為倘若祖父知曉,他是絕對不會贊同的。

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律己修身,不做任何能被敵手用來攻訐的事。只要太子能做到這一點,那麽,即便姜太後早於皇帝離去,皇帝再不喜太子,真的生出改立之心,也沒有可以用來改立的正當理由。

宗法和輿論,其實才是太子最大的保護者。

行差踏錯,是真正的深淵。

祖父是這樣勸誡太子的。

但是太子卻還是沉不住氣了。

等到祖父知曉,太子的兵馬已經逼向了長安宮。梁敬宗等人被殺後,太子暫時遭囚。

祖父悲痛萬分,更是自責。明知太子從此再無可能回到東宮了,此舉是觸逆鱗,依然在百官紛紛噤聲只求自清之時,獨自上疏,罪己之余,言太子罪責固亦難辭,但應是受梁敬宗的挑唆一時糊塗所致,絕不敢存弑君之念,懇請皇帝明察,裁罪從輕。

這就是祖父。即便自己能夠回到事發之前,想必也無法阻止他的上書。而即便能夠阻止,就他所處的位子和當日情勢而言,他早已深涉其中無法擺脫,上不上書,都只通向同樣一個結果。

他一向是太子的中堅後盾。隨著皇帝父子齟齬日深,明宗對處處維護太子的祖父本就日漸不滿,加上別事亦有分歧,君臣相和,已成過去。且祖父在朝多年,身居高位,樹敵無可避免。太子逼宮,這樣的絕佳機會,他的那些政敵豈能輕易放過。

幾乎同時,一封上奏上達天聽,奏祖父亦參與太子密謀,且是背後主謀。

就是在那一日,祖父下了昭獄,最後病死獄中,而他傾注一生全部心血去保的太子,已在被囚的次日,便自殺而死。

關於梁太子一案,蓬萊宮中的姜太後,在最後明宗親自前去拜見,恭請她定奪姜毅罪時,說了一句話:以國法定奪。

以國法定奪,便是不赦之重罪。重則腰斬,輕則如秦王那樣,終身監禁。

明宗並未遵從。這也是唯一一個涉太子案但得到從輕發落的例外。

姜毅在昭獄被關了整整一年,雖未認罪,卻也未開口為自己辯一句罪,一年後終於被釋,奪去侯位與大將軍職,改調太仆寺,任邊郡牧監令。

這一年姜毅三十五歲。他入昭獄時,英年盛壯,滿頭烏發,出昭獄時,鬢發蒼蒼,如染白雪。

倘若菩珠沒有記錯,平陽侯一生未娶,前世裏,到她死的那前一年,他還是在邊郡的上郡做著牧監令。

菩珠不知他為何不娶,但出身名門,二十歲便縱橫沙場的大將軍,在男子的盛壯之年,不是去統兵禦敵,而是改去邊郡養軍馬,一去便是十幾年。

這是明宗對舊日平陽侯戰神大將軍的寬待,還是更為殘忍的一種懲罰?又或是另有所想?

不過這與她也無關。

太子一案至此結案,前後卷涉多達數千人,其中不少是祖父的門生故舊,或貶或謫,繼而牽連到無數的京輔士人,斷其仕途。姜家在朝廷徹底邊緣化。梁家則連根拔除,梁後在太子死後亦自盡,昔日東宮,鐵鎖橫門,蛛絲飛網。

這就是發生在菩珠八歲那年的全部過往。

在她被發邊兩年之後,明宗大限將至。

菩珠回憶著自己腦海裏的那些後來才得知的事。

太子自殺,秦王囚禁,剩下的儲君人選,就只剩下了晉王和楚王。

但是明宗在駕崩的前一日,在梁太子案已經過去長達兩年之後,竟然還是沒立新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