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2頁)

李煦身形挺拔高大,他穿一身玄袍繡有雲紋,坐於上座,擡手免禮。他在臣子面前總會多幾分肅然之意,讓人覺得穩重可靠,遇事也不慌不忙,沉得住氣,壓得住人。

但他今天卻顯然透出兩分不悅,過於明顯,連張相都訝然片刻,問:“殿下遇到煩心事?”

李煦靠著紫檀木寶椅,心情糟透了,現在什麽都不想提。鐘華甄在他跟前長大,平日就被他養得單純,什麽都不知道,他這段時日不挑明也罷,鐘華甄竟也不狡辯,直接應下。

魏尚書叫了一聲殿下,李煦擡起頭,淡聲回道:“華甄犯了些錯,不值一提,外祖父怎麽會在這時候過來?”

屋內的光亮照進窗牖,張相看向太子,“太子殿下乃東宮之主,往日將會掌管天下大權,鐘世子便是犯錯,也不該由殿下管教。”

李煦敬重張相,卻也不會因此失掉自己的主見,他目光清明,“為人臣者事君,他是臣子,若現在不加以管教,鬧出事端只會給人平添麻煩,知外祖父替本宮憂心,但他是威平候之子,同別人犯錯是不一樣的。”

魏尚書在旁聽得心驚肉跳,李煦的話說得是沒錯,甚至還有責怪鐘華甄之意,但話裏話外顯出的自己人意思卻明明白白。

張相緩緩拱手道:“是老臣愚鈍。”

李煦則擺手說:“並非外祖父愚鈍,只不過華甄父親早亡,母親待他同普通人,如果本宮不管嚴些,他太容易被旁人所騙,李肇之所以敢去接觸他,怕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些。”

他一直是這樣的性子,不會輕易被旁人左右,賢君納良臣諫,昏君只聽一家之言,他不屬任何一種。

張相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兒,終歸沒說他什麽。

“老臣早上收了消息,三皇子半夜時去了一趟陸狀元家,淩晨歸,隔了不久之後,又有人發現一位陳大人的馬車從附近巷子出來,殿下那日給的冊子裏,就有這位陳河陳大人的名字。”張相提起自己來的目的,“老臣前來,是因不久前三皇子管家偷偷去趟城西運河,買下一艘運幹草的貨船,暗探查過貨,幹草下面是弓|弩。”

李煦眉一挑,“大司馬就算不為後世名聲著想,也得掂量掂量旁余各諸侯的野心。李肇同馮侍郎關系親近,為馮侍郎做出這些不稀奇,他自己沒什麽能力,與群臣關系卻都不錯,加上與本宮不合,大司馬想捧他上位,再正常不過,終究不過是個傀儡。”

如果鐘華甄在這,得無奈說好幾句“殿下神武無人能及”,但在這的是一貫嚴肅的張相和魏尚書,魏尚書不便紛議太子,張相道:“三皇子能得大臣賞識,必有其中優勢,殿下不當視而不見。”

李煦直說:“不過是耳根子軟,通過他好辦事罷了,能求到他面前辦事的大臣,自己就沒什麽本事。昏庸之輩,不足為用。陸郴看起來倒不錯,卻也忠誠,不會輕易叛主。”

……

鐘華甄被李煦走來走去訓了半天,往日用來哄他脾氣的法子都不怎麽管用,在他寢殿伏案抄了大半本靜心經後,發覺他還沒回來,也猜到他們在商談的不是小事。

她看時候已經快到午時,便先同鄭總管說句身子有恙,明天再讓府中侍衛送來下部分清心經。

東宮與侯府有些距離,馬車一路穿過鬧區閑市,鐘華甄心中莫名亂,她輕輕擡手按住胸口,深吸口氣。

她近日總在長身子,胸口越發白|滿,束胸也只能越來越緊,南夫人心疼她,總不想用力,卻又實在怕被發現,便讓她穿多點。

鐘華甄下馬車時,那來送藥的大夫早就走了,侯府上下有些沉悶,有好幾個婢女跑來和她說長公主發了一頓脾氣。

她心中咯噔一下,猜到南夫人是被長公主發現了。府內的暗探侍衛不少,南夫人是她房中人,出門拿藥被盯住,不是沒有可能。可南夫人又不傻,怎麽會讓人發現那是落子藥?

鐘華甄微微握拳,對這些個婢女搖搖頭,只說自己知道了。

長公主院子設有佛堂,平日不許下人隨意靠近,便比其他地方要清凈些。

鐘華甄到時,南夫人站在長公主身邊,案桌上邊有幾個藥包,已經打開,看來是那大夫送過來的。

長公主面色冷冷,眉間有一絲慍怒。鐘華甄瞧了一眼,沒感覺到長公主身上強烈的怒意,不像是發覺她和李煦有關系的樣子。

鐘華甄心中打著鼓,慢慢走近問:“母親找我何事?”

長公主素服木簪,卻反問她:“你可知我為何不許你用外面的東西?”

鐘華甄一頓,她看了一眼悄悄點頭的南夫人,回道:“母親曾說在懷胎六七月時,先皇後派人在您飲食中下長久的慢性毒,她不想讓我出生。若非母親早產,我也不一定活得到今天,故而母親一直怕旁人動歹心,不許我用外面的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