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抹微紅

桑枝從不否認,當初她之所以會喜歡容徽,也僅僅只是因為她在那天第一眼看過他的側臉。

她還從來都沒有見過,比他還要好看的人。

那時的桑枝並不了解他,不知道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也同樣不清楚他的那些過往。

她曾經那份淺薄的喜歡,早就在那個暴雨天裏,被嚇得驟然枯萎。

如果不是因為那陰差陽錯落在她手心裏的半道符紋,或許她這輩子都不會在和容徽有任何交集,也不會有機會去認識十歲,十二歲,甚至是十七歲的他。

沒有人生來就是冷硬心腸,容徽也自然不是。

桑枝見過他最天真純粹的曾經,也始終忘不了後來他躺在覆滿灰塵的浴缸裏,被割破的手腕不斷有鮮血湧出來的場景,那一寸寸的紅,是她直到現在都忘不掉的畫面。

當她開始慢慢走近他,了解他時,好像之前那許多因他而生的恐懼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消散無痕。

或許是從那天,他用那樣依賴的目光望向她,甚至擁抱她,她聽見他的那聲“姐姐”,她就已經不再對他心懷恐懼。

桑枝也曾偷偷想過,要是容徽能夠一直那麽乖就好了,最好不要再變回曾經那副好像渾身是刺,抗拒所有人的接近的那個他才好。

可這對容徽,到底是一件不夠公平的事情。

可當容徽真的恢復記憶,當桑枝昨天在教室裏看見他第一次脫去偽裝,站在所有人的面前時,她卻心生怯意。

桑枝甚至一時間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怎樣面對他。

因為恢復記憶後的他,看起來又變回了曾經那副難以接近,疏冷如霜的模樣。

但桑枝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在昨夜,在那一刻,她卻聽見他低頭湊在她的耳畔,低聲期盼,“喜歡我,好不好?”

桑枝幾乎是落荒而逃。

她穿過窄巷半刻不停地跑回家,關上自己臥室房門的瞬間,她靠在門上,劇烈地喘息著,連腿也有點發軟。

容徽……

容徽他,怎麽可能會……喜歡她?

那麽她呢?

如果說以前那份淺薄的喜歡已經湮滅無痕,那麽現在呢?她對他抱有的,究竟該是是怎樣的一種情緒?

或許她的潛意識裏,就已經有了一種答案,但彼時的她,已經心亂如麻,無法分辨。

桑枝昨晚幾乎一夜難眠。

在小區外的早餐店裏買了一個豆包和一杯豆漿,桑枝走出來的時候還在打著哈欠。

她的眼下有著一片極淺的青色,眼眉間是難以掩飾的疲態。

但哈欠剛打了一半,桑枝就看見站在人行道那邊的樹蔭下,那一抹修長清瘦的身影,她張著嘴巴,眨了眨眼睛,險些以為自己看錯。

反應過來,桑枝連忙低下頭,邁開步子小心翼翼地想要往旁邊挪。

但在他偏頭看向她時,桑枝驟然停頓,整個人僵在那兒,一只手拿著一杯豆漿,另一只手拿著豆包,不知所措。

下一秒,她就見他向她走了過來。

在往公交車站台那邊走的時候,桑枝埋著頭,有些心不在焉地咬著豆漿的吸管,另一只手裏的豆包卻不敢再咬一口。

“桑枝。”

她忽然聽見身側傳來他清泠的嗓音。

桑枝停下來,“什,什麽?”

她連看他都沒敢多看一眼。

腦子裏一直裝著昨天夜裏的事情,桑枝渾身都寫滿了不自在,走路都差點兒要同手同腳,可容徽看起來卻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似的,神情如常。

桑枝差點就要懷疑昨天晚上的那一切,其實是她做過的一場夢。

反正,從那天他忽然親她那一下之後,她就總是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

正在桑枝胡思亂想的時候,她手裏的那杯豆漿卻被他奪走。

“你幹嘛?”

桑枝下意識地擡頭,“你不能喝這個,你會難受……”

話說一半,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而她對上的,他的那雙眼瞳裏卻像是有極淺的光亮閃爍,像是有些歡喜。

在桑枝那雙杏眼的注視下,他向她伸出自己的一只手,纖長的眼睫微顫,竟也微微垂首,一時間連眼尾都透著微粉的顏色,好似冰雪消融後的早春時節裏,綻放的第一抹紅。

他有些羞怯地抿了抿薄唇,像是躊躇了片刻,才說:“我想牽著你,可以嗎?”

桑枝早已被眼前的這樣一張漂亮的面龐給迷得大腦有一瞬停滯思考,等她回過神,想明白他剛剛說了什麽,她又變得傻呆呆。

“……?”

桑枝愣愣地盯著他素白修長的手指,幾乎就要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直到她忽然被他的手指捏住指節,屬於他掌心的微涼溫度浸透她的肌膚時,卻好似一團灼燒得火焰,一直竄去了她的腦海裏,燒得她的腦子都只剩空白一片。

桑枝嘴唇微顫,擡頭望見身旁的少年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