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對峙(1)(第3/4頁)

火紅的劍光與封印的白光交融,首先勾勒出的是一截長發。

那無疑是屬於女性的、柔美的長發。翩躚如蝶翼,柔亮如綢緞;一枝太陽火棘點綴其中,似一抹鮮艷的、明晃晃的嘲笑。

而那張臉……那張清艷的、明晰又不失嬌美的臉,不算熟悉,卻也並不陌生。

“謝……你是……北鬥的謝蘊昭……”

不。不對。

這一瞬間,今夜所有的對話、“許雲留”古怪的表情和試探,全都清晰無比地回蕩在謝妙然的腦海中。

——故事裏的那群人為了不知道什麽的原因,可能是其中某個人的靈根吧,就把他們全家都殺掉啦。

——他們殺過無辜的人嗎?

謝蘊昭,謝……

她的年紀,拜入北鬥的時間……

時隔多年,在這一瞬間,謝妙然終於恍然大悟……徹底地恍然大悟。

“你是……謝長樂。”

謝妙然有些茫然,有些覺得可笑和荒謬,又有些想大笑的沖動:“你竟然是謝長樂,是阿兄在意了這麽多年的謝長樂……”

“當年我果然……沒能真的殺死你啊!”

他坐在地上,捂著心口的傷,倚靠在妖仆身上,居然斷斷續續地笑出來,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謝蘊昭靜靜地看著他。

她身後的榕樹正一起一伏地亮著白光。蝴蝶玉簡被封印其中,要等到滿月與大火相合後又錯過,才能真正取出那樣證物。

在蝴蝶玉簡重新出世之前,她大概可以稍微分一點心,處理一下私事。

她舉起太阿劍,指著謝妙然。

“我是謝長樂,泰州謝家的謝長樂。而你……是謝妙然,也是謝家十一郎謝懷。”

謝妙然停了笑,冷冷道:“不準叫那個名字。”

謝蘊昭上前一步。她手裏的劍光也往前刺了三分。

妖仆拱起脊背,像一只炸毛的貓。謝妙然卻滿臉漠然。

“謝妙然,你只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謝蘊昭說,“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是不是被你用‘話本’殺死的?”

謝妙然歪了下頭,面上帶著一點古怪的嘲諷:“是,又如何?”

“為什麽?”

“為什麽——很重要嗎?人都死了。”謝妙然冷冷道。

“你為什麽殺他們?”

謝蘊昭走上前。

妖仆持刀撲上來,轉眼卻被她一劍挑開。看似輕柔隨意的一擊,卻讓妖仆重重砸在地面,半天爬不起來。

謝妙然這才露出一絲震驚。他垂下眼,想了想,才說:“自然是因為……你的靈根有用。”

砰。

他被一劍抽倒在地。

一抹血痕自他肩上沁出。

謝妙然伏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呼痛,睜眼便見謝蘊昭蹲在他身前,又單手將他拽了起來。

“為什麽。”

女修的面容清艷不可方物。即便是如此滿臉漠然、冷若冰霜,她也是無可挑剔的美人——是作為女子的美人。

謝妙然盯著她的臉。

“當然是因為……阿兄的吩咐。你以為阿兄真的就是你認識的那個無害的王離?”他露出一抹幸災樂禍的、燦爛的笑,“世界都是一張棋盤,人人都是棋子,唯有阿兄能當棋手……在你眼中,親人的死亡很重要是不是?但在阿兄眼裏,那不過是螻蟻微塵,根本不值一提!”

“我不知道阿兄為何要殺死你的外祖父母,但那一定是因為你有用,否則只會阿兄不會讓人帶你回京。”

“是你害死了你的外祖父母,是你自己!”謝妙然疼得喘氣,卻遏制不住笑意,“要怪,就怪他們太倒黴,養了你這麽個沒有血緣的天煞孤星!”

“噢……是這樣。果然是謝九的吩咐麽。”

謝蘊昭點點頭,松開手,將謝妙然扔回地上。

“這樣我就知道該怎麽做了。有些事還是問清楚比較好。否則,萬一冤枉了一個友人,哪怕只是普普通通的友人……也會很讓人傷心。”

她一邊說,一邊將劍尖懸在謝妙然心口。

妖仆勉力從她背後撲過來,卻被她反手一劍刺中,重又倒地。

謝蘊昭回頭看那名年輕的、少女模樣的妖仆:“我只殺謝妙然,不殺你。”

妖仆苦笑一聲,奄奄一息:“我同主人性命相連,若女郎死了,我也活不了……”

謝蘊昭沉默片刻,點點頭:“那就對不住了。”

天上月光漸漸暗淡。大火遮蔽了月亮。

城中有人以為這是天狗食月,以為下京區的異象也是天狗作祟,便敲鑼打鼓,想趕跑天狗。

外面的嘈雜更嚴重了。人們已經聚在院子周圍,只是礙於其中凜冽之力,不敢輕易破門而入。

謝妙然癱在地上,只覺外頭的人聲遙遠異常,如隔雲端。

他瞪大眼睛,怔怔地望著女修。

這張惡毒又蒼白的面容被劍光映紅,竟有了一點紅潤的錯覺。但是,這點代表生命力的紅潤……反而更襯托出他眼中對死亡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