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芍藥篇完

去年盛元慶給盛二太太辦喪事時,他的哀痛是假的,這次親兒子盛仲常死了,盛元慶雖然也沒有嚎啕大哭,但他臉上的哀莫大於心死,還是令親朋好友唏噓。

人人都知道盛仲常是盛元慶的獨子,繼承人都沒有了,攢下這麽一筆家業留給誰?

有人同情盛元慶,有人暗暗幸災樂禍,也有盛家旁支的親戚開始轉動腦筋,尋思著等喪事辦完,找機會把自家兒子過繼給盛元慶,將來好坐擁盛元慶的財富。

盛元慶面無表情地接受親朋好友的吊唁,那些寬慰之言觸動不了他分毫,直到門口傳來小廝的聲音,說總兵大人、總兵夫人到了。

盛元慶低垂的眼皮微微顫抖。

兒子活著時,他還有一腔抱負,想著利用殷翃將盛家的生意做得更大,更上一層樓,所以他能忍下殷翃想輕飄飄地打發他們父子,能有心情去試探芍藥對他還有沒有感情。如今兒子死了,再次聽到殷翃、芍藥的消息,盛元慶忽然意識到,如果不是芍藥狐狸精勾人,兒子不會爬墻斷指斷了仕途,如果不是殷翃想給兒子一個小官,兒子也不會與他反目成仇最後心灰意懶懸梁自盡。

他的兒子,是被殷翃、芍藥這對兒狗男女害死的!

盛元慶緊緊地攥著拳頭,憤怒讓他想要殺人,但理智告訴他,如果他此時動手,只會淪為殷翃的刀下鬼。

要對付殷翃,必須從長計議。

盛元慶的拳頭松開了,在蘇梨與殷翃來到他面前時,盛元慶既悲痛又恭敬地跪了下去,朝殷翃行禮。

殷翃等他跪實了才扶起他,嘆道:“賢侄年紀輕輕怎麽如此想不開,昨日本官聽到噩耗還不敢相信,只是人死不能復生,你也別太傷心了,日子還要過下去。”

盛元慶默默點頭。

蘇梨見他神色憔悴,這次應該真的深受打擊,再也沒有當年冷冰冰叫人押芍藥去瘦馬小院時的冷漠與漫不經心,蘇梨心中十分痛快。

“義兄,我,我……”蘇梨哽咽著開口,卻又悲痛到說不下去似的靠到了殷翃懷中。

盛元慶不知道她是真哭還是在演戲,不過真假都沒關系,兒子落得這個下場都是因為這個女人,盛元慶發誓,只要他活著,他一定要這該死的女人付出代價。

“你別哭,動了胎氣怎麽辦?”殷翃扶住蘇梨,著急地道,她的眼淚說來就來,別說盛元慶,殷翃都不知道她是真哭假哭。

胎氣?

盛元慶不由看向蘇梨的肚子。

蘇梨從殷翃懷裏微微露出臉,看到的就是盛元慶眼中一閃而逝的陰狠。

毒蛇一樣的眼神,蘇梨忽然感到全身冰冷。

蘇梨知道,盛元慶一定是將盛仲常的死記在了她頭上。

回府路上,蘇梨靠在殷翃的懷裏,默默琢磨盛元慶這個人。

毋庸置疑,盛元慶是個狠人,他現在已經知道她懷了殷翃的孩子,便也會知道就算他拆穿她的身份,看在孩子的份上,殷翃也不會拋棄她,反而讓殷翃與他算計這筆賬。所以,盛元慶要麽不報復,要麽就會一擊斃命,要她與孩子的命,甚至要殷翃的命。

有錢能使鬼推磨,殷翃或許比盛元慶有錢,但論心黑與手段,論耍陰招,殷翃肯定不是盛元慶的對手。

“你手怎麽這麽涼?”殷翃即將當爹的好心情沒有被盛家的喪事影響,他笑著捏著蘇梨的手,捏著捏著察覺到了不對。

蘇梨咬了咬牙。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一日不除盛元慶,她便一日無法安心。

她自己不能動手去害人,但她可以說出事實,如果殷翃因為護短而先對盛元慶做什麽,那就算不得蘇梨挑唆了。

決心一下,蘇梨捂著肚子道:“盛仲常的死多少與我有關,盛元慶應該是猜到了什麽,剛剛你勸我別動了胎氣,他聽見後看我的眼神,好像要當場挖了我的肚子一樣,我怕。”

殷翃一聽,拳頭捏得哢擦響:“他敢!”

蘇梨提醒他道:“你以為盛元慶是普通的商人嗎?我在盛家當了十幾年的丫鬟,光我知道的,曾經就有兩個地方官拒絕給盛元慶行方便,盛元慶面上笑呵呵表示沒關系,背地裏卻勾結其他官員誣陷那兩個好官,害他們丟了官帽。現在你給我當靠山,他想對付我,沒準會先對付你,等你出了事,我與孩子還不是任他處置……”

蘇梨緊緊攥著殷翃的胳膊,又說了一次“我怕”。

殷翃一聽盛元慶竟然有這般心計,日後可能還會用同樣的手段針對他,殷翃發出一聲重重的冷笑。

他若不知情,或許會給盛元慶坑他的機會,他既然知道了,就一定不會讓盛元慶如願。

一條致命的毒蛇,還是讓他早早去見閻王的好。

真若對付起仇人來,盛元慶狠,殷翃同樣也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