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第4/4頁）

念著念著，項璐有些走神。

等她覺得臉頰冰涼擡手一抹時，項璐才發現自己哭了。

以前在醫仙谷裏，她有父親庇護，有同門愛護，從未受過一絲苦難。

“我好像一直在任性妄為，難怪爹不敢把醫仙谷交付到我手裏。偷跑出醫仙谷，肯定讓師姐為難了。”

項璐連忙低下頭，抹掉自己臉上的淚水。

她深深吸了兩口氣，做了決定：她要回醫仙谷！

“很好，這一條過了。”茅沃高興道，“化妝師過去幫她補妝，過會兒要補拍幾個鏡頭。”

寧檬剛剛抹眼淚，蹭掉了一些眼影。

化妝師跑到寧檬面前，小心為她補妝。

補好妝後，又補拍了幾個鏡頭。

沒休息多久，寧檬再次開始拍攝下一場戲，這是她在劇組中最為重要的一場戲——

項璐決定回醫仙谷後，按捺不住立即動身。

就在這天，她覺得口渴，走進路邊茶館點了糕點，就著茶水吃起來。

做糕點的面粉很糙，項璐覺得有些刮嗓子。她勉強咽下糕點後，灌了自己好幾口茶水。

喝完水後，項璐往桌子上扔了三個銅板，就要起身繼續趕路。

但就在她要走出茶館之前，她聽到隔壁桌一個男人道：“真是造孽啊，你們聽說甘城的事情了嗎？”

與他同桌的另一個人點頭：“聽說了，在戰亂的時候又發疫病，老天爺這是存心不給百姓活路啊。”

疫病？

聽到這個詞，項璐有些走不動路了。

她行走在外做的是男子打扮，抿了抿唇角，轉身走到兩人面前，抱拳問道：“兩位，可否與我詳細說說甘城疫病的事情。”

這種事情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那個男人道：“聽說那甘城突發疫病，一開始甘城城主還想辦法請大夫過去治病，但誰想疫病來勢洶洶，傳染速度太快，死的人太多了。城主為了防止疫病繼續擴散，居然，居然緊閉了城門，想要讓一城人殉城，以死絕一城的方法阻止疫病蔓延到其他城鎮。”

項璐微愣。

她下巴微微張開，唇角有些顫抖起來。

“這……何至於此？”

“你是不知道那疫病有多嚴重。聽說只要有一個人染上了，一村人都不能幸免。”

“別看甘城城主用了這麽狠厲的手法，事實上，他和他的妻子幼兒也全部在甘城裏。要麽甘城疫病清除，要麽他們所有人都要殉城而死。唉……”

項璐難以置信。

她就站在那裏，右眼突然劃下一抹淚。

在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曾經時日裏，父親日日在她耳邊強調的‘醫者仁心’四個字。

“小兄弟，你怎麽……”那個客人有些茫然。

項璐再次拱手道謝，然後急匆匆轉身跑出茶館。

她扶著一顆楊樹，深深喘了幾口氣。

自語了一番，項璐思緒有些亂：“甘城那裏肯定缺醫者，我……要去嗎？”

她纖細的手緩緩緊握成拳，眼裏有淚水滑落下來。

“難怪父親說我不如師姐，如果是師姐，在得知甘城需要醫者時，肯定會放下擔憂，第一時間就親赴甘城了吧。”

項璐身體都顫抖起來。

她的神情寫滿了害怕，寫滿了惶恐與無助。

沒過多久，項璐緩緩邁出左腿半步。

但邁出去後，她又猛地縮了回來。

進退兩難之間，項璐突然想到了父親臨終前說過的那一番話。

——要做好谷主之位，需有懸壺濟世之心，有舍生為蒼生之勇氣，有在疫病中逆行、在戰場中穿梭的膽量……

項璐狠狠咬緊牙關，努力朝甘城所在的方向跑過去。

她跑得很用力。

好像只要一松懈下來，那股升起的勇氣又會彌散不見一般。

跑著跑著，跑到寧檬都覺得氣喘籲籲，都沒聽到茅沃說一句‘卡’。

她實在跑不動了，蹲下來兩只手撐著地大口喘氣，回過頭看向茅沃。

直到這一刻，茅沃才仿佛大夢初醒。

他說：“這場戲過了。”

然後，率先鼓起了掌。

醫者是人，膽怯惜命是人之本性。

可懸壺濟世也是醫者本心。

掙紮之間可見人性。

這一場戲，是項璐這個角色最為高光的時刻。

寧檬喘著氣，眼淚還沒有完全止住。

她擡手用力抹掉淚水，臉上多了幾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