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休息了一晚,手腕淤青就消得差不多了。

寧檬起床繞著別墅小道晨跑,再回到家裏時,茶幾上擺著熱氣騰騰的麥片,寧白駒就坐在旁邊慢條斯理吃著早餐。

寧檬走過來,盤腿坐在沙發上,拿起一片全麥面包,就著熱乎乎的麥片吃下去。

等她吃完,寧白駒抽空從財經報紙裏擡頭看她,吩咐道:“去藥箱裏把跌打藥酒拿過來。”

“好嘞。”寧檬連忙道。

在藥箱裏翻找一通,寧檬手裏拎著跌打藥酒走了回來,遞給寧白駒。

寧白駒接過,沒說話。

寧檬已經自覺伸出右手。

寧白駒握住她的手,倒了些藥酒在手腕上,耐心幫她揉好。

“行了,今天出去拍戲要注意一些,別再受傷了。”

寧檬手上都是藥酒刺鼻的味道。

她沒注意,手蹭到了眼睛邊上,眼睛眨了眨,立馬有火辣辣的感覺蔓延開來。

“我想要濕巾。”

寧白駒把整包濕紙巾遞到她左手邊。

“左手沒沾有藥酒,用左手來。”

寧檬抽出濕紙巾,小心擦拭了眼周附近,多眨了幾次眼睛才感覺舒服一些。

“現在覺得沒事了。”

“那就好。”寧白駒折疊好旁邊的財經報紙,提醒她。

“時間不早了,快些出發去劇組吧。”

***

一部優秀的電影,一定有它的內核。

導演拍攝這部電影時,肯定是想要有表達的沖動。

《聽風》這部電影,其實是在講民族,講幾代人的傳承。

寧檬坐在劇組角落,認真翻看手上的劇本——

芮嘉月接受一紙調令,前往上海潛伏。

她只是一個開始罷了,在那之後,蘇綿一次又一次將調令遞給這些尚且稚嫩的學生。

上海是敵後活動頻繁的城市。

這裏有租界,很多國家都在這裏修建有領事館。這麽多國家的人匯聚在一起,很容易探聽到各種情報。

芮嘉月以美貌和智慧為武器,一次次偵查情報。可不是每次偵查都順利,她幾次死裏逃生,也曾親眼目睹過同伴的犧牲。當昨天還語笑嫣然的同伴,在她眼前被無數槍.彈穿透而過,她卻只能死死咬住唇,為了隱瞞身份甚至不敢哭泣悲痛時,芮嘉月好像理解了教官蘇綿的冰冷。

當然,這些劇情都是後續拍攝。

現在會先拍攝軍營部分的戲份。

寧檬坐在化妝鏡前,等著上妝。

化好妝後,她走去候場,等著拍攝自己的最後兩場戲——

總部又送了一批新人來接受特訓。

蘇綿依舊擔任著教官一職。

沒過多久,她收到了一封遺書——她的學生裏有不少孤兒,他們執行任務前會寫好遺書,一旦發生意外犧牲,遺書都會送到蘇綿手裏。

這封遺書像是一個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鑰匙。

在那之後,遺書接二連三送回來。

形式越來越嚴峻,犧牲越來越嚴重。

到最後,總部需要經驗深厚的特務親赴極端危險的上海。蘇綿再也坐不住了,她主動申請趕赴上海。

站在長官面前,蘇綿深深吸了兩口氣。

她敬了個軍禮:“長官,我這次來,是來求一紙調令。”

坐在椅子上的長官正在抽煙。

聽到這話,他夾煙姿勢一頓。他稍稍擡頭看向蘇綿,神色威嚴:“蘇綿,你在說什麽?”

“前線需要經驗深厚的特務前去潛伏,軍營裏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人了。”

“長官,我不會教人……我教出來的學生都犧牲了……”

蘇綿說著話。

這是她第一次,紅了眼眶。

明明已經那麽努力去教導他們。

教他們格鬥,教他們如何隱藏好自己的身份,教他們怎麽成為耐心的獵人……

可她教出來的學生,還是一屆接著一屆全軍覆沒。

“不。”

長官搖頭,他吐了口煙圈,神色沉重。

“正是因為你教得太好了,我才會把他們都派到最危險的地方。”

“……”蘇綿沉默。

她微微垂著頭,身側的手也輕微顫抖。

但沉默片刻,蘇綿還是道:“這個任務十分重要,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人了。長官,如果執行完這個任務,我仍有幸活著回來,那時候我會繼續留守在軍營裏教導學生。”

看著蘇綿那雙堅定而璀璨的眼睛,長官沉默片刻,伸手拉開抽屜。

他明顯遲疑了,但看著安安靜靜躺在抽屜裏的那紙調令,他還是拿了出來,在上面簽上‘蘇綿’二字。

看著接過調令的蘇綿,長官緩緩起身。

身為長官,這回卻是他先向蘇綿敬了個軍禮。

“願英雄凱旋。”

“此去前途難蔔,唯願不負所托。”

蘇綿一手緊握調令,右手舉起回敬軍禮。

“很好,卡。”

“這條過了,三號機位靠近些,仔細捕捉寧檬的神情。我們再來保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