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落幕

靈堂內,謝寧還跪在團蒲上,正要偷偷揉一揉發酸的膝蓋,就聽得台階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余光一掃,就見得一雙素白的鞋子落在自己身旁,再往上就是白衣款款,腰帶上勾著一根玉蕭。

她擡起眼,有些茫然地瞧著站在她旁邊的許庭深,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見得他微蹙了眉頭,道:“二表嫂,皇城傳來了喪鐘,陛下已經……信王殿下弑君,郭將軍正在圍剿叛軍,這兆京又要起戰亂了,您快跟我一起走吧,外祖母她們已經上了馬車了。”

謝寧皺了皺眉,還有些沒有搞清楚狀況,信王怎麽會弑君?可她看著許庭深全是不像是說笑的樣子。她瞧了瞧周顯恩的棺槨,急聲道:“那我夫君怎麽辦?我不能丟下他啊。”

“我會讓人將二表哥的屍身運走的,如今局勢緊張,您還是和我們一起逃吧,刀劍無眼,還是等內亂平定了,咱們再回來吧。”許庭深說著,似乎有些焦急,時不時看向門外。

謝寧也不敢耽擱了,急忙就撐著身子起來了,可跪的太久,腿有些麻,她差點沒站穩,往一旁倒去。許庭深眼神微動,急忙虛扶了她一把:“二表嫂,小心。”

“多謝你了。”謝寧勉強穩住了身形,因著和許庭深靠得有些近,她便要往後退一些,可剛剛擡起頭,身子就怔住了。

她顫了顫眼睫,卻是有些驚疑地看向了面前的許庭深,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

許庭深本還將目光別到一旁,見她如此,倒是愣了愣,他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溫聲道:“二表嫂,怎麽了?”

謝寧警惕地看著他,擡手指著他的手腕,有些難以置信地道:“你……你的手上怎麽會這個疤?”她忽地微睜了眼,像是想到了什麽,“你是那個玉郎!”

她不會記錯的,當初在桃花山莊,她不小心撞見了長公主和玉郎幽會。當時,被樹叢遮擋著,她什麽也看不清,唯有玉郎伸手去解長公主的衣帶時,她不小心看到了他手上有一小塊猙獰的傷疤,像蝴蝶的形狀,卻又像是被燒傷的。

那個疤痕那般獨特,這天下又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巧合的事,兩個人不僅傷疤一樣,連位置都在同一處。

這只能說明,他們就是同一個人。

許庭深站在團蒲旁,聽到她的話,不由得輕笑了一聲,眉眼彎彎,帶著幾分無可奈何的溫柔:“二表嫂,您在說什麽呢?庭深聽不太懂,現在真的不早了,您快隨我一同出京吧。”

他說著,便笑著往謝寧這兒慢慢走過來,寬大的袖袍垂落,遮住了他手腕上的疤痕,唯有他面上的笑,清雅和煦。

“你別過來!”謝寧一直往後退,直到退至棺槨旁,擡手指著許庭深,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你是雍王的人吧,當初就是你殺了長公主,還想暗中殺了我滅口,你現在又要帶我走,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許庭深的步子頓住,彎了彎眉眼:“二表嫂的記性真好,您不說,那些事庭深都快忘了。”

謝寧一愣,瞧著他笑,反而覺得有些滲人:“你這是承認了?你就是那個玉郎。”

許庭深點了點頭:“嗯,是我。”

“雍王都死了,你還想做什麽?”謝寧冷冷地看著他,手握著身後的案板。

許庭深挽了挽袖袍,低笑了一聲:“雍王由始至終都不過是我的一顆棋子罷了,他的命,都是我賣給信王的。”他看向謝寧,莞爾一笑,“現在,二表嫂該您了。”

他慢慢往前走著,玉蕭一轉,落在了他的手上,他一面笑著,一面不緊不慢地道:“蘇青鶴背叛了我,和信王達成了協議,想來郭鎮義也不是他的對手。連我都不得不承認,信王確實是我遇到的最棘手的一個對手,可惜英雄難過美人關,他終究還是放不下您,否則也不會在雪淵放過您了。我這人不喜歡血腥,若是能有個互相妥協的法子,也不必要鬥個你死我活了。”

謝寧皺眉瞧著他:“你別這兒胡說八道,我跟他沒有任何關系,你抓了我也沒用。”

許庭深往前了幾步,眼見著就要逼近謝寧身旁了,她退無可退,忽地開口:“慢著,你我好歹也同是周家人,何必自相殘殺?”

許庭深輕笑了一聲,眼中漾著細碎的溫柔:“可惜,我不是真正的許庭深。”

“怎麽可能,你這十幾年一直都養在老太君膝下,你怎麽可能不是真正的許庭深?”謝寧皺了皺眉,這件事太過匪夷所思,讓她連害怕都快要忘記了。

許庭深的母親早些年嫁給了江北一個姓許的參將,大概在他五六歲的時候,一家人遭遇了山匪,父母都慘死,唯有他一個人被趕來的捕快救了,這才送到了周家。

她想著,忽地像是想通了些什麽,倒吸了一口冷氣:“是你讓人殺了真正的許庭深,還有他的父母,然後你就冒充他,還整整在周家待了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