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仙鶴

假山旁,四面竹樹掩映,謝寧揣手而立,瞧著站在她面前的許庭深,一時沒有回言。他說他有計策可救周顯恩,但他們一直也不過是點頭之交,他為何會突然出手相救?

雖不知他的意圖,她還是試探地問了一下:“不知表弟有何高見?”

許庭深始終低垂著眉眼,溫聲道:“解鈴還需系鈴人,此事不過是因曹國師的死而起。陛下之所以信任他,也是因為陛下相信這世間自有天命,而曹國師就是通天命之人。如果我們可以讓陛下相信二表哥乃祥瑞之身,天命所定,此局自然可破。”

謝寧眼神微動,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帶了幾分探究,她緩緩道:“你說的卻有道理,然陛下雖信鬼神之說,可這也並不代表他不辨事理。口空無憑,莫說是陛下,就連我這樣的小女子也是不信的。”

許庭深抿唇輕笑了一聲,眼睫彎成一個謙恭的弧度。隨即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木盒子,不知裏面裝的是什麽,但聽他道:“宮中有一仙鶴,每每於日昳之時翩翩起舞。乃曹國師生前進獻給陛下的神獸,國師曾斷言此仙鶴只為通天命之人而舞,他所言非虛,此仙鶴卻只為他一人流連。陛下便對此仙鶴深以為愛,日日觀賞。然曹國師死後,仙鶴已有七日不曾展翅,陛下自然擔憂壞了天意。若是有仙鶴指引,必能讓陛下相信二表哥就是天命之人。”

謝寧沉默了一會兒,藏在袖袍下的手指絞動著衣擺,似乎在思考他所言的可行性。他說的仙鶴她也是知道的,陛下還專門為了這只仙鶴在宮裏建了一座出雲閣。可仙鶴非人,又怎能聽他們的掌控?

許庭深見她猶豫,也沒有急著辯解,只是將木盒打開,露出一枚褐色的丹藥:“此藥可致幻,仙鶴服下,會循著二表哥的氣味而去,流連不止。陛下見此奇景,必然不會輕易給二表哥定罪。再去托幾位重臣相求,自然會讓陛下動搖,我可斷言,陛下必會放人。”

謝寧的眼裏忽然流露幾分警惕,遲疑地開口:“你這是要為仙鶴下藥?”

這實在太過冒險了,陛下的仙鶴自有專人看守,尋常人如何能近得了身?若是被抓住或者這藥根本就是個毒藥,反而要背負一個謀害神獸的罪名,恐怕屆時周顯恩沒救出來,就得先搭一條人命進去了。

許庭深將木盒蓋上,溫聲道:“置之死地才可後生,這是目前最為穩妥的法子。近日陛下因曹國師之死而神思倦怠,對出雲閣的守備也松懈了許多,自然容易得手。”

謝寧微挑了眉眼:“所以,你是想讓我去宮裏為仙鶴下藥?”

聽著雖然疑問,可實則已經是肯定了。他若不是想讓她入宮,也不會跟她說這麽多了。

許庭深倒是沒有被戳穿後的尷尬,只是神色如常地點了點頭:“此事確實非您不可,然庭深並非讓您以身犯險,只是需要您將此藥送入宮中,自有熟人接應,替您做這件事。那人是伺候仙鶴的宮人,早些年間曾受過二表哥的恩惠,自願報恩。

本應我入宮送藥,然我並無官職在身,入不得宮。但表嫂您乃國夫人,可無詔入宮,恰巧明日太皇太後在宮中辦了馬賽,您便可借此機會入宮隨行。”

謝寧聽到他這樣說,微皺了皺眉。他的計劃看起來確實天衣無縫,可她還是有些懷疑:“你為何要這樣幫我夫君?”

許庭深擡起頭,眼中一片清澈:“且不說同為周家人,唇亡齒寒,若是二表哥出事,我們這些人又安能全身而退?與其說是救人,不如說是在自救。”

謝寧微抿了抿唇,他若是說一些冠冕堂皇的情義,她倒是不信。可他如此看得清利弊,卻也讓她動搖了幾分。

不過他實在是太奇怪了,知道這麽多隱秘的事。還能如此及時地在她身陷囹圄之時伸出援手,竟在宮中也能安插人手?這人真的只是府裏無權無勢的表少爺這麽簡單麽?可她盯著他瞧了好一會兒,卻絲毫看不出他目光有所躲閃,反而一片坦蕩。

周顯恩在宮裏已經被困好幾日了,她下意識地還是想去相信這件事。她猶豫了許久,終是道:“你把藥給我吧,但這些事情會不會去做,我還得考慮一下,無論如何,還是多謝你如此謀劃。”

許庭深見她如此顧慮,倒沒有什麽意外,畢竟他貿然來此說這些話,尋常人自然不會相信。他還是將藥了給謝寧,溫和地笑了笑:“表嫂若有什麽需要的地方,隨時可來找我。”

謝寧接過木盒,放在袖兜裏,也沖他禮貌地回了個笑:“多謝。”

許庭深擡手作揖,也便告辭了。謝寧瞧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袖兜裏的木盒,也許這件事情該去問問她哥哥,許庭深說的到底是真是假,或者幾分真幾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