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言論的可怕

清明那天,池韞回了朝芳宮。

英靈堂內,她慢慢燒著紙線。

“祖父,您一生教書育人,這種殺人見血的事,就不跟您說了。小時候,您說我脾氣過於剛直,怕容易折損。而我總是不服,覺得以直報怨,才是世間公道。您一輩子行您的道,我也在行我的道。那些欠的債,終究會一個個還回來!”

然後是先太子。

“如果你能登基,應該是個好皇帝吧。”池韞嘆了口氣,“親手殺你的人已經死了,還有其他人,你再等等。”

待她出來,青玉涵玉領著一幹弟子,安安靜靜候在五松園內。

池韞看見就笑了:“幹什麽站在這?觀裏沒有別的事了嗎?”

青玉含笑稟道:“別的事,再沒有師姐的事重要。”

淩陽真人走了,這是她接手朝芳宮的第一個清明。

或許是因為對年輕的住持不信任,今年預定法事的人很少。

青玉也無所謂,該怎麽做,還怎麽做。

聲勢不是一天起來,只要她做得好,總會有人看見的。

池韞回了趟司芳殿,如今由涵玉打點,像模像樣。

她誇了幾句,涵玉很不好意思:“我都是照師姐的舊例做的。”

池韞卻笑:“你們遠比自己以為的能幹。”

不等法事結束,她便出了朝芳宮。

被人瞧見,不禁問道:“那是誰?竟得朝芳宮一幹真人親自相送?”

有知道內情的,得意洋洋地說:“你沒聽說過?這位就是池大小姐,現任住持的大師姐啊!聽說她是花神弟子,那司芳殿的花神簽,就是因她而來。”

“怎麽還叫池大小姐?如今已經是樓夫人了。”

“對對,差點忘了這件事。”

“樓夫人?她夫婿是……”

“喏,那不就是?”

樓晏看到她出來,上前去接。

兩人說笑幾句,便上了馬車。

這一幕叫人見了,不禁驚嘆。

“這麽好看的人都在一處,叫我們凡人怎麽活啊?”

也有人疑惑地道:“那不是樓郎中嗎?池小姐怎麽嫁了這樣的人?”

旁人笑了聲:“樓郎中?這是哪年的老黃歷了?人家現在是樓通政。還有,什麽叫這樣的人?樓大人為了扳倒蕭達,連康王府都得罪了,不畏強權,為我們百姓除害,真義士也!”

先前那人倒吸一口涼氣:“我才離京半年,怎麽變化這麽大?”

“日久見人心啊!當初都說樓大人貪財弄權,現在想想,人家貪什麽財了?公門中人出來辦差,哪有不收茶水錢的。至於那些給他送錢的,哪個不是貪官汙吏,都是活該。從來沒聽過,他對咱們老百姓下手,是吧?”

那人想反駁,可搜腸刮肚,發現自己還真找不出例證。

“再說弄權,查案不是他的本職嗎?瞧瞧這回蕭達倒台,總共也就用了一天,可那些卷宗,聽說加起來都有三尺厚。這都是平日下的功夫啊!為了這麽一天,也不知道樓大人花了多少心思。”

這話聽得人肅然起敬。不管天下人如何看待,我只做自己該做的事,無愧於心。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有感而發:“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聽到的人,不禁將自己代入進去,心中無不激蕩感懷。

激動中,有人忽然說了一句:“這麽一來,樓大人得罪了康王府啊!不知道會不會……”

眾人不禁沉默下來。

應該不會吧?蕭達是咎由自取,康王府因此對付樓大人,豈不是不講理?

話說回來,康王府什麽時候講過理了?

馬車裏,池韞取笑:“樓大人,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吧?”

樓晏瞥了她一眼:“這還不是夫人的功勞?”

他伸手拈起小案上的灰色紙張,輕輕抖了抖:“連著在坊報上寫了三天,生怕誰不知道似的。”

池韞笑眯眯:“雖然寫了三天,可半句也沒提你啊!”

“呵呵,寫蕭達如何囂張跋扈,鬥倒他如何艱難,明示又暗示,傻子才聽不懂。”

當初她搞出坊報這種東西,他就意識到可堪利用,如今實證,只需要三天,他整整三年為人詬病的名聲,竟然就逆轉了。

拿言論當武器,真是太可怕了。

“不這樣,怎麽能警示康王府?”池韞慢慢道,“這回等於當面宣戰,把這件事抖出來,康王府才不敢輕易動你。”

樓晏的目光柔和下來,輕聲道:“別擔心,我敢這樣做,自然有所倚仗。”

整整四年,是時候兵刃相見了。

池韞什麽也沒說,輕輕靠著他,禍福與共。

……

老朱的情報終於送來了。

康王世子背對著他,看著窗外怒放的杏花。

“那個姜世安,在吳家當過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