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林嘉卉從旁邊路過,見阮眠盯著張字條發呆,湊了過來:“看什麽呢,這麽入迷。”

“沒看什麽。”阮眠眼疾手快地將手一握,把紙條塞進了口袋裏,拿著那瓶噴霧往外走。

“怎麽神神秘秘的。”林嘉卉嘀咕了句,但也沒在意,拿著病歷板朝裏面房間走。

阮眠從大廳出來,暮春七點多鐘的陽光還沒有太多暖意,手心裏的東西卻仿佛格外燙人。

高中那兩年,她和陳屹私下的接觸算不上多,和他有關的東西也是寥寥無幾,更別提是他主動給的。

印象裏最深刻的一次,是在高三上學期快要競賽那會,她和陳屹晚上結束競賽班的課程從學校出來,在校門口碰見賣紅薯的。

他買了幾個紅薯,給了她一個。

阮眠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個紅薯拿在手心裏的溫度,還有當初收到紅薯的那份驚喜和雀躍。

那時候,她把喜歡藏得很深,幾乎教旁人無法察覺,那是不顧一切的沒有絲毫怨言的喜歡。

現在時過境遷,他們彼此都有了變化,阮眠看著手裏的東西,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她站在原地出神,直到孟甫平叫了聲才回過神,擡手拍了拍臉,快步跑了過去。

災區的醫療團隊分兩批,一批是軍區那邊的,另一批則是他們這些各大省市醫院的醫生。兩批當中又分abc組,輪流替換著跟救援隊去現場,阮眠所在的b組今天跟著去現場。

這已經是救援的第八天,其實大家都很清楚,在這樣的情況下,這麽長時間過去幾乎很難再找到幸存者,可是在場沒有一個人說放棄,救援節奏也在無形之中被拉快。

到中午那會,醫療隊已記錄今日死亡人數五人,已找到幸存者零,阮眠看著孟甫平給最後一個人蓋上白布,哪怕見慣了生死,也依然覺得心裏堵得慌,微紅著眼扭頭看向了別處。

不遠處的山坡上,陳屹和隊裏的人依舊手腳不停地在廢墟當中找尋著可能存在的希望,大概是下午一點左右,從那邊傳來一聲驚呼:“這裏有人!”

救援隊的其他人幾乎是飛奔過去,醫療小隊緊隨其後。

那是一座建在山腳下的公共廁所,地震發生之後山上爆發了泥石流,幾乎將這處掩埋,救援隊從幾塊大石頭的縫隙之中探尋到生命信號,嘗試著向裏喊了幾聲,隱約聽見有回應但並不怎麽清楚,接下來再往裏喊卻沒了回應。

陳屹和沈渝緊急制定了救援計劃,孟甫平則聯系醫療中心做好接收和移送傷員出災區的準備。

大概花了半個多小時,壓在上面的石塊被挪開,露出底下的情形,那應該是一對母子,母親坐在地上,孩子坐在她懷裏,側邊有一塊突出碎裂的水泥板,鋼筋從右胸位置穿過,紮進了孩子的肩膀位置,非貫穿傷,由於光線原因,孟甫平也無法判斷具體情況,但看樣子兩個人都已經陷入昏迷,任憑救援人員呼喊也沒有任何回應。

附近不確定有無支撐點,加上建築崩塌堆疊的結構復雜,陳屹怕會造成二次坍塌,只好帶人徒手扒掉周圍石塊。

周圍全是灰霾,阮眠看見男人的手指從灰黑慢慢被染上鮮紅,緊接著又被灰土覆蓋。

他們只用了十幾分鐘的時間,徒手扒出了一個可供一人進出的洞口,陳屹趴在洞口邊,探進半截身子往四周看了眼,裏面是被各種水泥板架空出來一個空間,很窄。

他站起身,回頭和沈渝說:“我先下去看一下母子倆的情況,你帶人繼續擴大洞口。”

“行,你注意安全。”沈渝叫隊裏的人拿繩索裝備來。

“不用,太麻煩,裏面空間很小。”陳屹收回視線,看到站在一旁眼睛微紅的阮眠,目光頓了下但沒有停留,身影很快消失在眾人視線當中。

阮眠的心隨著他跳下去的動作顫了一下,手指在無意識間被掐紅。

洞口與地面直徑距離不高,底下很快傳來陳屹的聲音:“大人已經沒有呼吸和心跳,孩子還活著,呼吸很微弱。”

孟甫平踩著碎石靠近洞口,光聽描述太片面,他準備也下到裏面,但因為這段時間過度的勞累讓他身體早已是透支狀態,實在不適合下到這麽危險的地方,沈渝拿著繩索有些猶豫。

阮眠看出他的擔憂,走上前說:“我來吧,我是孟老師的學生,他想知道什麽情況我比其他人會清楚一點。”

聞言,站在廢墟底下的陳屹擡頭往上看了眼,區域有限,只能看見白大褂的一角。

這個時候時間就是生命,廢墟外的沈渝沒有再猶豫,把繩索套到她腰間,溫聲說:“別怕,陳屹會在下面接著你,有什麽情況我們也會拉你上來。”

“好。”阮眠走到洞口,隔著微弱的光對上陳屹的視線,心裏突然安定下來,扶著旁邊的支撐點往裏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