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翻過十二月,零九年就成了過去,新年的第一天方如清帶阮眠去了趟寺裏,求了只上上簽。

簽文說萬事順利,心有所成。

這可把方如清高興壞了,一口氣往功德箱裏塞了幾張紅票子,和阮眠笑道:“看樣子你這次競賽應該是好消息了。”

後來從廟裏回來之後,阮眠將那張簽文夾在了那本寫滿了她所有少女心事的筆記本裏。

之後的那段時間,只剩下寫不完的卷子和聽不完心理輔導課,競賽前一天晚上,班裏停了課,羅老師給大家放了部電影。

電影的名字叫《幸福來敲門》,那是前年的片子,阮眠早在上映之初就看完了。

班裏窗簾緊閉光線暗沉,阮眠趴在桌上睡得一無所知。

接近兩個小時的放映時間,結束時,競賽班的幾個老師都來了教室,阮眠揉著眼睛坐起來。

羅老師在電影的片尾曲裏,笑著道:“我也沒什麽可以說的了,就祝大家明天考試都能取得一個好成績吧。”

班裏隨即響起一陣掌聲,這一年多來的努力終於要到了收獲的時候,結束即意味著分離。

下課後,幾位老師站在門口給大家發準考證和考試用具,臨到阮眠時,汪老師把東西遞給她:“加油。”

阮眠點點頭,小幅度地朝他鞠了個躬,“謝謝汪老師。”

“早點回去吧,晚上好好休息。”

走出教室,阮眠扭頭看見正在和羅老師說話的陳屹,猶豫幾秒後,她故意放慢了腳步。

後來,當阮眠在很多個為課題奔波的失眠夜晚,都會在想如果當初她沒有猶豫那幾秒而是選擇直接下樓,這之後的很多事情會不會都不一樣。

可惜那時候已經是很久以後,她跟很多人都斷了聯系,獨自一人在很遠的地方求學。

而陳屹也已經去了加州大學,和她相隔千山萬水,成了她永遠鮮活而美好的青春。

……

冬天凜冽的風從四面八方湧進來,阮眠一步當三步走,可陳屹好像和羅老師有說不完的話,一直沒有出來。

她走到樓梯口,打算再等五分鐘,旁邊的窗戶被風吹的輕顫,玻璃發出細微的動靜。

五分鐘過去,陳屹還沒出來,阮眠裹緊了衣服準備下樓,恰好這時候樓下有人跑上來,擦肩而過的瞬間,走過去的那人叫了她一聲。

“阮眠?”

她腳步一停,借著微弱的光亮看清女生的樣貌時,眼皮莫名跳了一下,“盛歡?”

“啊是我。”盛華跺了兩腳,上面的聲控燈亮了起來,她往下走了兩步,“你們是不是明天就要考試了?”

“對,明天上午考。”阮眠擡起頭,“你藝考結束了?”

盛歡是美術生,這半學期一直在準備聯考和校考的事情,阮眠很少在學校看到她。

“聯考前兩天剛結束,校考還要等段時間。”盛歡笑了聲:“那你明天考試加油啊。”

阮眠也笑了笑:“好,你也加油。”

盛歡應了聲好,右手抓著書包帶子,未施粉黛的臉白凈又漂亮,“那我先上去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阮眠點點頭,“行。”

女生轉過身往樓上走,系在書包側邊的一堆掛件在空中晃了晃,發出碰撞的聲音,阮眠下意識擡頭看了眼,呼吸倏地一窒。

在那一堆掛件裏,有一個很小的平安符,小到和阮眠這段時間天天見到的那個一模一樣。

聲控燈長時間沒聽見動靜,又滅了下來。

阮眠在黑暗裏緊握住旁邊的扶手,心猛地往下沉,那一段樓梯,她甚至回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走完的。

思政樓很少有學生走動,阮眠走到大廳,形單影只又魂不守舍的模樣很快引起了門口值班老師的注意。

“哎,同學,沒事吧?”

阮眠反應慢了一下,才擡起頭看過去,“沒事,謝謝老師。”

值班老師手捧著茶杯,走出來看了一圈:“沒事就早點回去啊,這麽冷的天別在學校逗留了。”

“知道了。”

阮眠走下台階,凜冽的風撲面而來,像是要鉆進骨頭縫裏的冷,冷得人忍不住想哭。

從思政樓一出來有兩個大花壇,阮眠走到第二個時,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

那聲音太熟悉了。

她下意識往躲進了旁邊的陰影處,男生步伐匆匆,沒注意到四周有什麽異樣,蹦跶著走在他身邊的女生笑著說個不停。

“陳屹!你等等我嘛,你走這麽快幹嘛!”

“你明天考試有信心嗎?能不能拿到保送?”

“我聽你們班的同學說,你準備出國是嗎?哎,我要是聯考成績不理想,我也出國算了。”

“你打算去哪所大學啊,我看我能不能讓我爸花點錢把我也送進去。”

“陳屹……”

“陳屹……”

……

說話聲伴隨著人影的遠去逐漸只剩下個模糊的尾音,阮眠從暗處裏走出來,看著他們走遠的身影,心口像是被鉆了一個洞,冷風往裏直灌,滿腔熱意在瞬間變得荒蕪頹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