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五分錢(二)

勞卡文老老實實地把錢包交給了自己宿舍樓下住著的宿管老師。

說是“老師”,其實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大媽,24小時住在留學生公寓的一樓,以一人之力承擔了安保、監督、傳達等等職責,對宿舍內所有的學生了如指掌,嗓門極大人又熱心,即便一句英文不會,也能拽著勞卡文嘰裏呱啦半天。

知道眼前的大媽是負責自己這棟樓的“宿管老師”之後,勞卡文連忙把在食堂撿到的錢包遞了上去。

宿管老師狐疑地接過錢包,打開一看之後,卻突然笑開了花。

“哎,你這孩子不錯!”她很是開心的樣子,伸手重重拍了拍一頭霧水的勞卡文——然後,讓勞卡文大吃一驚的是,宿管老師竟然喜滋滋地將他上一秒交上來的錢包,毫不猶豫地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誒?這是怎麽回事?

勞卡文瞪大了自己碧藍色的眼珠子,難以相信這個看起來一派正氣的宿管阿姨,竟然當著他的面就把錢包占為己有?

這也太膽大了吧?這是一點也不怕他去報警嗎?

他目瞪口呆,哼哧哼哧半天想說話,面對著一個語言不通笑容滿面的“管理員”卻一個字兒都蹦不出來,只能被她推上了樓。

郁悶,實在是太郁悶了。

這是勞卡文來到異鄉的第一個晚上。

留學生宿舍條件很好,寬大的房間裏還有獨立的洗手間,厚厚的藍色窗簾遮住了窗外一棟棟亮著燈的宿舍樓,無論從哪個方面從挑不出毛病。

可還在倒時差的他直挺挺地躺在宿舍的床上,盯著白花花的天花板,怎麽也睡不著。

“怎麽就這麽肆無忌憚呢,當著我的面就把錢包拿走了?會不會是我誤會了?”勞卡文嘟囔著,“明天見了宿管老師,要不要再問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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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卡文翻來覆去一整晚,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著。

可是好像剛剛才睡著幾分鐘,他卻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

他躺了好幾秒,才意識到自己在哪裏,惺忪著雙眼,愣愣地打開了房門。

樓道裏的冷風唰地灌了進來,讓剛從被子裏爬出來的他漸漸清醒過來。

勞卡文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門前,站著一個年輕的女孩子。

棗紅色的圍巾包裹住小小的臉,她的下巴尖尖眼睛大大,笑容像那張學生證照片裏一樣燦爛。

“喂,就是你嗎?撿了我的錢包?”她說。

她一開口便是英語,流利但是並不標準,有很獨特的口音。

可是聽在耳中,卻一點也不惹人生厭,對他來說,反倒有些異域風情。

勞卡文怔怔地點頭:“是我,撿了你的錢包。”

他一眼就認出了她和學生證上一模一樣的笑容,連多問一句都不用。

他知道她就是鄧亙馨。

“但是……”他仍有些張口結舌。

但是神奇的宿管阿姨是怎麽找到你的?怎麽一個晚上,她就能在幾千人的學校裏把你找出來?難道中國大學裏的每一個宿管阿姨都認識這個學校的所有學生?

鄧亙馨卻咯咯笑了,像是猜到了他想問什麽。

“啊,你樓下的宿管阿姨,是我的舅媽。”她帶著笑意抿了抿唇角,“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麽進到宿舍來的?”

“你把錢包交給她,她就給我打了電話。” 她像昨晚的宿管阿姨一樣,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唔,我來就是想跟你說聲,謝謝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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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真小。

勞卡文和鄧亙馨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他剛剛來到中國的第二天。

他穿著亂七八糟的睡衣,睡眼惺忪地站在宿舍門前。

而她穿著淺橘色的風衣,清新得像一只林間小鹿。

作為一個知恩圖報的當代好青年,鄧亙馨決定請勞卡文去校外吃火鍋。

他第一次見識這種吃法,格外拘謹地坐在火鍋店的長板凳上,束手束腳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可笑。

鄧亙馨一股腦地把牛肉卷全下到鍋裏,又把紅油鍋裏翻騰很久的白菜夾給他,問道:“好吃嗎?”

人高馬大的勞卡文被吸足了辣椒的白菜辣得直抽舌頭,滿額頭都是汗,眼淚汪汪對她點頭:“……好吃。”

“你的英語說得真好啊。”他邊吃邊贊嘆。

鄧亙馨毫不臉紅,連連點頭:“那當然,我可是英文系的呀!”

她在同一所大學讀大一,專業就是英語。也是趕了巧,學了這麽多年啞巴英語,這還是第一次跟正兒八經的老外對話。

“以後你就是我朋友啦。”鄧亙馨直爽又坦蕩,“你陪我練口語,我教你學中文怎麽樣?”

好當然是好的。

勞卡文來到這座城市還不到48個小時,竟然交到了第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