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2/3頁)

梁遇垂眼看她,她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他一向不喜歡她對那個撿來的小子太過重情,但攸關生死,她必定寸步不讓。倘或現在起爭執,除了讓兩個人鬧生分,好像不會有其他結果。他仔細呵護著這份情,自然不能讓月徊怨恨他。

於是拽她起來,圈她坐在自己膝頭上,“這個不必你央求我,但凡我能力所及,一定想盡法子保全他。怕就怕事跡敗露,貴妃把他招供出來,倘或到了那個地步,真是連神仙也救不得他了。你是聰明人,一定明白我的意思,是不是?”

月徊茫然說:“貴妃不是喜歡他嗎,怎麽會把他招供出來?”

梁遇的手在她纖細的腰肢上慢慢輕撫,“喜歡?皇權當前,喜歡值幾個錢?貴妃是帶著宇文家百余年的憋屈進宮的,她頭一件要做的就是穩固自己的地位。如今看來,皇上是有意隱瞞皇長子的行藏,如此貴妃才會急於誕育皇子,鋌而走險。”

月徊越聽越覺得完了,“那一切豈不是都在皇上掌握之中?”邊說邊側目看他,“皇上真有你說的那樣心機深沉?”

在她的記憶裏,皇帝一直是那個和她並肩坐在冰床上咧嘴大笑的少年。她從他眼睛裏發現過真誠,便覺得他不是那種為達成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梁遇卻一笑,“人的心機,並不是時時刻刻都深沉,得看面對的是誰。”他仰起臉,繾綣地望住她,“月徊,你就像一面鏡子,站在你面前的人,能看見自己的倒影。誰也不願意自己面目醜惡,皇上如此,我也是如此。”

月徊聽了,發現哥哥恭維起人來真是高級。她n瑟了一下子,但很快又冷靜下來,戒備地覷著他說:“你別唬我,我就想知道小四怎麽才能從這件事裏脫身。”

梁遇卻搖頭,“只要孩子落地,他就脫不了身。或者說……打從一開始,他就脫不了身了。”

月徊一口氣泄到了腳後跟,“那可怎麽辦……”思來想去,也許一切的症結都在皇帝身上。

不過梁遇眼下要操心的,不是京裏那三個人如麻的鬧劇,他只擔心皇帝會不會繼續要求月徊進宮。雖說他仗著哥哥的身份,多少能夠阻撓這件事,但放到明面兒上來,難免會和皇帝鬧得不愉快。

他心有旁騖,撫觸她的手勢有一搭沒一搭。月徊扭過身來,裙子妨礙她跨坐,便撩起來,大喇喇騎在他膝頭。

“你在愁什麽?”她和他額頭相抵,“是不是愁我還得進宮當娘娘?”

他嗯了聲,“我是不是杞人憂天了?”

月徊大而化之一擺手,“別愁,我自己的事兒,自己能解決。”

她通透不過,機靈不過,不像那些大家子出身的小姐,每走一步路都得有人替她安排好。她自己會闖,此路不通的時候,就算腦門上生犄角,也會開出一條屬於她的道兒來。

從大沽口進內陸,依舊在天津港口登岸,一行人打馬揚鞭,差不多五六日光景就進京了。

梁遇回宮的那天天兒不大好,皇帝依舊親自到神武門相迎。灰蒙蒙的天地間,長橋兩掖站滿了身著朱紅色團領袍的內監,皇帝在門洞前翹首以待,終於見隔河一隊人馬過來,心上一喜,向前迎了兩步。

梁遇下馬匆匆過了護城河,將到皇帝跟前,便撩袍跪了下來,“臣梁遇,叩謁吾皇萬歲。兩廣亂黨俱已剿滅,臣幸不辱命,今日向主子交差了。”

皇帝一疊聲說好,親自上前把人攙了起來,“大伴一路辛苦,朕……”說著唇角微捺了下,復又浮起個笑,平了平心緒才道,“朕盼了你好久,這趟南下不易,總算平安歸來了,可喜可賀。”

雖說人人都存著算計,但多年的情義是不能抹殺的。梁遇對皇帝的感情,某種程度上同月徊對小四一樣,看著長起來的孩子,不見時諸多揣測忌憚,見了依舊親厚。只是皇帝面色不好,精神頭也不佳,他嘴上不便說,心裏著實懸了起來。

眼看要下雨,他呵腰上前比了比手,“勞動主子來接臣,臣罪過大了。主子榮返吧,要變天了,臣這一路上見聞,待進了乾清宮再向主子一一回稟。”

皇帝頷首,擺駕折返,心裏記掛著月徊又不好追問,直延捱到進了順貞門才打探:“怎麽不見月徊?”

話音才落,就聽見背後有人脆生生應了聲:“奴婢在這兒呐。”

皇帝回頭看,見她一身少監的打扮,要是不細分辨,真難從人堆兒裏發現她。

她還是那個小太陽,走到哪裏都發著光。皇帝望她的眼神帶著點羞赧的味道,抿唇笑了笑,這笑容裏有別來無恙的欣喜,也有言而無信後的愧怍。

月徊起先還不痛快他把貴妃位送給別人,但到了現在已然釋懷了,橫豎自己也沒有忠貞不二兩下裏都不虧。等哥哥把兩廣的事兒都回完了,她扛著一袋珍珠送到了皇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