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2/3頁)

可他不肯見她,她氣惱、焦急、五內俱焚,那種欲見見不著的難受,比應付皇帝痛苦一萬倍。眼下終是逼到了這個份兒上,梁遇要回來了。那太歲霸攬得寬,可以預見兩個月後的京城又是另一種井然的光景,有什麽執念就要趁現在去辦,否則便沒有機會了。

她長出了口氣,重新收拾心情,換上個笑臉走進涼風殿裏。皇帝正坐在榻上看書,她像只蝴蝶翩然而至,“主子,今兒又是十五了。”

初一十五皇帝必須留宿皇後寢宮,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即便皇帝後來對皇後失去了興趣,這個規矩也不曾打破過。

皇帝眉眼間浮起一點倦色來,“怎麽又到十五了……”

貴妃眨了眨狡黠的眼睛,摟著皇帝的胳膊道:“那今兒夜裏,主子就稱病叫去吧。”

皇帝說不成,“就算病著,也得歇在皇後宮裏。”

貴妃臉上不是顏色,“皇後可人意兒,一定會把皇上伺候得妥妥帖帖的。”

她酸言酸語很有那種味道,皇帝聽得喜歡,忙把她摟在懷裏安慰,“皇後無趣,像個木頭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朕原不想去的,可大伴要回來了,倘或一直冷落皇後,少不得有人背後多嘴。”

貴妃把臉拉得八丈長,“大伴、大伴……我竟不知道,究竟您是皇帝,還是梁遇是皇帝……”

皇帝果然不悅起來,喝了聲貴妃,把她喝得噤住了口。

美人惶恐的樣子都是美的,貴妃怯怯地瞪著大眼睛望著他,皇帝的震怒便如抽絲一般,瞬間消失得一幹二凈。叱完了還得重新攬進懷裏安撫,和聲說:“朕知道你不願意讓朕在皇後寢宮過夜,可這是祖宗定下的規矩,朕也不能違抗。”

貴妃滿臉委屈,朝外看了一眼,“夜裏要變天,我一個人有點兒怕……”

皇帝慢慢撫著那單薄的脊背,“若是怕,就多叫幾個人上夜,明兒一早朕就回來了。”

於是貴妃便不說話了,溫馴地偎在皇帝懷裏。皇帝徐徐撫慰她,她像只貓,受用地閉上了眼睛。

將要入夜了,天上半點星月也無。內侍預備好了儀仗接皇帝回宮,皇帝登上龍輦,貴妃在底下依依不舍地牽住了他的手。

“明兒一早就回來,啊?”

宮燈柔軟的光照亮她精致的眉眼,皇帝垂手撫了撫她的臉頰。她有時候有些像月徊,大概因為年輕的緣故,總有一股子天真爛漫的氣象。月徊……他心裏念的還是她。也不知道她南下一趟長了見聞,又會帶回多少有趣的事跡。他喜歡聽她說話的語調,喜歡看她眉飛色舞的樣子。她一去幾個月,他甚是想念她,可她要是回來,他卻又覺得沒臉面對她了。

皇帝收回手,輕嘆了口氣,“走吧。”

禦前總管高唱一聲“起駕”,擡輦沿著長堤,一路往大宮門上去了。

貴妃目送著燈籠組成的長龍漸漸走遠,回頭瞧了貼身伺候的嬤嬤一眼。嬤嬤揚手一比,把人都遣散了,上前將個小紙包兒放進她手裏,“主兒,已經預備妥當了。”

貴妃頷首,接過宮人送來的鬥篷披上。天頂傳來隆隆的雷聲,她仰頭看看,再晚點兒,恐怕要走在雨裏了。

小四在升作小旗之後,由曾鯨安排著,置辦了自己的府邸。

總住在值房裏終歸不像話,提督府住著又不沾不靠的,爺們兒家還是得自己單門獨戶地過,將來娶一房媳婦,也好正經過日子。

他的宅子不算大,但絕不寒酸,三進的院子,還安排了幾個粗使的仆從,見了他四爺長四爺短的,伺候起來一點不含糊。小四的日子過得很簡單,有差事的時候跟著出差事,平時在衙門裏辦公學本事。到了下值時候,該值夜就值夜,排不著班兒就回家睡覺。不像別的番子喝花酒欺負人胡天胡地,他算是東廠裏頭難得的異類,把這原該黑心肝的職務,幹出了散淡平和的滋味兒。

這天還是照常下值,一個總旗過生日,他隨了份禮,喝了幾杯酒,沒耽擱多少工夫就從醉仙樓辭了出來。他的宅邸置辦在新鮮胡同,穿過苦水井就到了,連馬都用不著騎。

像平常一樣,進門管事的就迎了上來,不過這回不是叫聲爺,迎進去了事,而是朝門內遞個眼色,“咱們家來客了。”

小四一頭霧水,“什麽客?”

管事的說:“是位女客。”

他一聽便一激靈,邊走邊喃喃:“是不是月姐回來了……”

匆匆趕到院子裏,老遠就看見上房有個人影繞室遊走,那穿著打扮挺華貴,很像發跡後的月徊,頭上還帶著繁復的首飾。

他興沖沖跑進去,叫了聲月姐,“什麽時候回來的?”

背對著他的人回過身來,一張如花的笑臉,打趣說:“我不是你的月姐。不過你要是願意管我叫姐姐,我也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