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2/3頁)

於是眉擰得愈發緊了,邊上的人又不好上手給他擦洗,最後還是月徊撈起了袖子,一把抓住他,嬉皮笑臉地說:“我來我來,要慢慢地搓洗,像您這麽著急,皮都該蹭破了。”

少監和司房們都松了口氣,因為老祖宗臉上神色分明和緩了不少,這位月徊姑娘真是治病的神藥,只要她一出馬,大夥兒立刻就有救了。

都是識趣的人兒,這會子戳在眼前不方便,艙房裏眾人都退了出去,月徊心裏還惦記著楊愚魯的話,打算好好疼一疼哥哥。

“您坐。”她拿眼睛示意他,手上說是搓洗,其實像在撫摸,“瞧瞧這肉皮兒多嫩,不能下勁兒,要是搓壞了可怎麽辦!就得這麽輕輕地……”邊說邊瞅他,“您就說,受用不受用?”

梁遇起先面色不善,經她這麽撩撥,臉上隱隱顯出尷尬之色來。抽了下手,沒能掙脫,便也由她去了,只是嘴裏還在教訓著:“幾時能改了這親自上手的毛病?那是個八爪魚,逮了就逮了,要是條蛇,你也這麽冒失?”

月徊不敢頂嘴,一徑諾諾稱是,“我記住教訓了,這不是著急嗎,想拿它給您烤著吃。人說吃哪兒補哪兒,您肩上受了傷,它胳膊多,吃了能補您的虧空。”

她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原本他還置氣,誰知道孩子竟是存著這樣的好心,便也不忍苛責她了。

她極耐心極仔細地在他指縫間穿梭,輕柔的分量加上水的浮力,觸碰得曖昧。他還記得早前南炕上擺桌給她表演竹節人,炕桌底下牽絲轉交時,那看不見摸得著的巨大震撼。

那時候心裏有事,不敢讓她窺出端倪,拼盡全力地壓制著,壓得那麽苦。如今她雖然還不開竅,但他蠻狠地拽動了愛情,她已經落進他的網子裏,回頭無岸了。

可惜墨汁子洗不幹凈,指甲邊緣的暈染讓他很不稱意,但月徊有她哄人的技巧,她旋過來,挨在他身邊,狗搖尾巴似的說:“這是哥哥從魚嘴下救我的見證,洗不掉才好呢,看見這個就想起我啦。”

梁遇失笑,“是看見這個就想起八爪魚了,和你有什麽相幹?”

月徊自作多情著,“我記得您小時候最怕那些滑溜溜的東西,才剛為了我,您想都沒想就拽那魚,我都看在眼裏呢。”

說起小時候,梁遇有些失神,是啊,其實他自小也嬌生慣養,怕這怕那的。後來遭逢驟變,家門頃刻坍塌,他從官家少爺變成了下等火者,才知道那些怕都能克服。如果還想退縮,只是因為沒被逼到那個份兒上。

他牽了下唇角,悄悄同她十指相扣,“你心裏明白就好。咱們的事上頭,我是有些咄咄逼人了,可我也作不得自己的主,請你見諒。”

月徊耳根子發燙,垂首喃喃自語著:“我覺得我命挺好,爹娘雖走得早,也沒虧待我,給我留下個童養夫,用不著費心再找人,省了好些事兒。”

這話一出口,梁遇心不甘,“什麽童養夫……”

月徊瞥了他一眼,“不是嗎?那我不給您洗手了……”

她想松開,可惜沒成功,他緊緊扣住她的手道:“往後別您啊您的了,就你我相稱吧。我用不著你敬重我,把我當個尋常人,譬如對小四那樣對我,也成。”

月徊直搖頭,“小四老挨我揍,我可不敢那麽對您。”說罷發現這習慣改不過來,笑道,“我先把這茬改了吧。”一面回身取巾帕,把他的手撈起來包上。隔著棉紗細細地擦拭,那份無微不至,簡直像娘對兒子。

所以男人得這麽寵著,順著他的意兒,又不能太不見外。月徊對他的感情一度相當復雜,不過本就存著覬覦之心,在捅破了窗戶紙後仿徨了一陣兒,漸漸也就品咂出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風味了。

不討厭他時不時渴望親近的心,也不討厭他暗中的一些小動作。月徊曾經短暫地喜歡過皇帝,然而皇帝和哥哥相比,居然就像楊愚魯的那壺茶,著實地淡出鳥來。月徊是個俗人,自來喜歡大紅大綠,大富大貴,感情上頭也是如此。越是煙霧繚繞,火星子四濺,越是激發她離經叛道的豪興。

她在船尾上翻轉著烤串的時候想,宇文家送了那麽個美人兒進宮,皇帝眼下八成早把她忘到腳後跟去了。這樣很好,她等著回去倒打一耙,然後輕松脫身,好和哥哥雙宿雙棲。

仰頭看看,天公作美,離開登州的時候還下著雨,等到了傍晚時分紅霞滿天,入夜便星輝無邊了。船隊日夜兼程,夜裏除了船工,剩下的人都各自找樂子,在甲板上搭流水席,廚子一造兒接一造兒地上海味兒。月徊架的小爐子像在方外,船尾沒人來,她就帶著梁遇,在那裏辟出個清凈地,盤著腿舔著唇,一手翻串一手打蒲扇。

梁遇本來不愛吃那些,經不住她的好意,也進了兩只蝦,一條魚。酒是管夠的,月徊邊喝邊嘀咕:“等明年,我要拿楊梅泡一缸酒。楊梅酒就海鮮,吃得再多也不怕鬧肚子。”邊說邊剝了一只蝦遞過去,“哥哥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