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3/3頁)

一個逆境裏長起來的孩子,能糊口就足意兒了,不懂得那些百轉千回的心思。她跑到外頭,海上細雨紛飛著,起了一點風,海面上渺渺茫茫的,因天氣不好,出海打漁的漁船都見不著。

尋常少監們忙碌,鞍前馬後伺候梁遇,但在海上時候長了,既沒有公文也沒有往來的官員需要應付,便難得地閑在起來。

楊愚魯相比秦九安,少了點浮躁,多了幾分沉穩。他愛喝茶,不像秦九安還到下層去,和千戶番役們擲骰子下注,他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在船樓東南角的棚子底下泡一壺茶,慢悠悠品茗,看海上無甚奇特的景色。

月徊出艙的時候,他揚聲喚她:“姑娘來坐會兒?”

月徊噯了聲,在他對面落座,看他托起琵琶袖,執起茶壺給她斟茶。

月徊不懂茶,對她來說喝茶除了解渴,沒有其他功能。她抿了一口,淡了呱唧,不過挺香,為了找點兒話說,便問他:“少監在掌印跟前幾年了?”

楊愚魯算了算,“老祖宗還是少監的時候,我給他做司房,差不多有五六年光景了。當初老祖宗身邊也有紅人兒,派到山西去的駱承良就是,我在人堆兒裏頭是資質最平庸的一個,好在老祖宗不嫌棄,才有了我的今日。”

月徊點點頭,“您又勤懇又踏實,如今他最信得過的就數您了。”

楊愚魯笑著說過獎,“老祖宗知人善任,盡心辦差的人,他都願意擡舉。不過我瞧著,他老人家這程子好像有心事,這心事且不是咱們能解的,最後怕還要勞煩姑娘。”

那些爬上高位的太監都是人精兒,月徊知道敷衍也沒用,他們心裏明鏡似的,便托著腮幫子向他打探,“掌印早前,有過親近的女人沒有?”

楊愚魯搖頭,“汪軫時候,衙門的公務就已經扔給老祖宗了,那會兒老祖宗又年輕,光是應付差事就得夜以繼日,哪兒來的工夫找女人。連現在的提督府,都是咱們催了好幾回才著手建的,一個不想蓋房的人,沒有成家的心思。”

月徊哦了聲,捧著茶盞道:“我聽說連秦少監都有人了,您呢?您有伴兒麽?”

楊愚魯倒也坦誠,頷首道:“有的,只不在宮裏,外頭私宅養了一個,湊合著搭夥過日子。其實咱們這號人,原不該生這種心思,可太監也是人麽,也有受委屈遭白眼的時候。在宮裏做奴才,到家有個知冷暖的人,哪怕說兩句窩心話,也能解了一天的乏。都說男女之情,無非那個……”他赧然笑了笑,“咱們那宗上頭欠缺,對情的要求反比尋常人更高,所以和太監作伴不容易。姑娘既然和老祖宗指腹為婚過,自然比外人好千百倍,兩下裏體諒,不為難的。”

月徊聽了他的話恍然大悟,怪道梁遇人前驕縱人後別扭,原來就是缺人心疼。她自覺已經很愛戴他了,可光是愛戴還不夠,那人得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