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2/3頁)

小四怔了下,忙說沒有,“就是……天天都見面,稱呼格格方便點兒。”

月徊哦了聲,“入鄉隨俗了。”說得小四有點尷尬。

不過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麽,這也是月徊好奇的。只見議事都艙門外分別站著南苑扈從和錦衣衛,她咳嗽一聲,整了整衣冠大搖大擺過去,硬塞進了站班兒的隊伍裏。

一般神仙對話,凡人聽不懂,月徊聽見他們說什麽大道三千,說什麽成山海之意,只覺雲裏霧裏不明所以。到最後珍熹格格終於說起了湖絲甲天下,嬌聲笑道:“湖州南潯七裏產湖綢,原叫七裏絲,如今改叫緝絲了。那裏有個手藝頂尖的織娘,一年才產一匹緞子,我好容易踅摸了三匹,拿香料仔細作養著,帶進京城好贈予令妹……”

月徊心說這宇文姑娘不單人長得美,還挺會來事兒。這樣的容色要是進了宮,那可要了命了,小皇帝還不得夜夜撅著屁股寫彤冊麽!

梁遇的聲線淡得很,他沒有多情的困擾,因此面對人間絕色,也照舊波瀾不驚。尋常道了謝,尋常笑納了,然後又說了些客套話,千言萬語,只等他回京後再議。

終於裏頭話說完了,珍熹格格親自把人送出來,含笑道:“廠公通達,今日一番話,珍熹謹受教。”

梁遇頷首,“郡主客氣,海上風浪大,郡主宜善加保重。再行兩日便到大沽口了,進了海防要塞就是內河,水流自會和緩些,不像在海上風浪滔天。”

珍熹應了,欠身納福恭送梁遇。月徊見哥哥走了自然要跟隨,小四不舍,匆促叫了聲“月姐”。

月徊回頭瞧他,q著鼻子道:“好生辦差,別偷懶兒。”

曾經的窮哥們兒一副難分難舍的模樣,梁遇回眼一瞥,沉著嘴角登上了兩船之間連通的跳板。

福船和寶船都大得驚人,並排停著像兩個龐然的怪物。船身壁立高逾幾丈,下方是湍急的海水,他負著手快步走了過去,因為不大高興,連腳底下犯怵都忘了。

月徊也舍不下小四,這回一見,下回就不知道得等到什麽時候了。可哥哥走了,雖然什麽話都沒說,但比催促還厲害呢,她著急趕上去,小四又巴巴兒看著她,最後還是那一聲“西洲”,叫住了他要追過來的步子。

月徊調轉視線看,珍熹格格掖著手,儀態萬方地站在艙樓前,臉上雖帶著笑,眼神卻是冷的。

據說這姑娘只有十五歲光景,十五歲的城府,恐怕十八歲的月徊都望塵莫及。她先前還說要送湖綢給她的,不可能不知道她就是梁遇的妹妹,然而根本無心結交,連打個招呼都覺得多余。她只是靜靜看著小四,見小四不挪步,又輕聲加了句“西洲回來”。月徊忽然明白過來,自己養大的豬會拱菜了,拱菜之前還把刀叼來問她要不要吃肉,她說不吃,他就決定繼續拱菜去了。

月徊心裏升起一種嫁女的惆悵,深深望了小四一眼,這才轉身往福船上去。

船腹上用以收放跳板的口子漸漸合起來,月徊趕忙向小四揮揮手,小四才擡起胳膊,那欄板就落下,隔斷了彼此的視線。

t望台上角螺吹起來,綿長哀戚的聲音是起航的信號。兩艘戰船錯身而過,回歸各自的航道,月徊提著曳撒登高再看,只能看見甲板上的身影漸去漸遠,錦衣衛的行蟒旗在風中招展。

月徊耷拉著兩肩垂頭喪氣,到這會兒才想起找哥哥,可惜左顧右盼沒在甲板上找到他,便趨身往他議事的艙房裏去。

還沒進門,聽見裏頭梁遇的聲音,無情無緒道:“宇文氏雄心不滅,到底是茹毛飲血過來的,上百年都磨不平他們的性子。這回打發這位進宮,看來不是善茬,知會曾鯨好生留意她,別叫她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楊愚魯道是,“這南苑王府看著溫馴順從,誰知一個姑娘就不好應付。”

一旁的高漸聲道:“上回皇上即位,南苑王進京朝賀,我那天倒班錯過了,不知南苑王是個什麽樣的人。”

梁遇倚著竹青引枕冷冷一笑,“心取山河,殺氣撲面。”

大多數人很難想象,一個長得那麽雋秀的男人,眉眼間會有淵海一樣深重的戾氣。梁遇早前見過宇文元伽,是個十足的美男子,但過於陰郁,便有相由心生之感。

大档頭馮坦道:“照說南苑如今富庶,可那些祁人怪得很,我在西山健銳營結交過一個兵勇,張嘴就是娶薩裏甘(妻),納福七黑(妾),生孩珠子。”

“沒什麽怪的,祁人講究多子多孫。人口越多,積蓄的力量便越大。”梁遇斜眼一瞥,秀長的眸子裏滿含輕蔑,“你只當他們是為玩兒女人才生孩子?錯了,他們是為了生孩子才玩兒女人。”

馮坦嘖嘖,“倚瘋兒撒邪,怪道都說宇文是狐狸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