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2/3頁)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刨開了只有一句主旨,讓皇帝經歷些風雨,方能知道你的好處。錦上添花終歸難以撼動人心,雪中送炭才叫人難忘。皇帝眼下正急於擺脫束縛堂皇做人,要是你樣樣替他處置好了,他只會嫌你霸攬得寬,妨礙他成為有道明君。

曾鯨是梁遇一手調理出來的,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俯首道:“那老祖宗預備什麽時候出發?”

梁遇算了算,“等皇上大婚過後吧,手頭上的事兒都有個善了,方對得起主子器重。”

曾鯨道是,“小的去傳令,兩廣余下的廠衛由四档頭接手,繼續查辦亂黨。老祖宗且放心,撒出去的人亂不了,必要時候調遣南海駐軍就是了,一切等老祖宗親臨再作定奪。”

曾鯨揖手退了出去,剩下一個月徊眼巴巴看著他,“哥哥,您真要上兩廣?”

梁遇將手串慢慢繞回腕上,“是啊,留在京裏憋悶得慌,正想出去散散。”

“可是……可是……”她費盡地遊說,“司禮監好容易闖下這麽一大攤子家業,您一走,不怕有人斷了您的後路嗎?”

梁遇寒著臉說:“我人雖不在,司禮監照舊在我掌握中,天底下敢斷我後路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這下月徊愈發急了,“您走了,那我呢?您要把我一個人扔在宮裏?”

梁遇總算調過視線來瞧她了,蹙眉道:“你頭上戴著皇上親贈的簪子,皇上待你也是一片真心,留在宮裏怕什麽的,自有皇上看顧你。”

“可皇上要成親了啊,回頭還有各路娘娘裝滿東西六宮,到時候我就是眼中釘肉中刺,沒了您我怎麽辦?您這一去,回來我已經被人整治死了,又該怎麽辦?”她說著,抱住了他的胳膊,“您好容易把我找回來,不是為了送我去和爹娘團聚的吧?我瞧您也挺疼我的,我要是死了,您不哭啊?”

說了這麽一長串,就是為了留下他。要說哭不哭,她死了,他怎麽能不哭。不單哭,也許還會肝腸寸斷,因為他對她的情是雙份的,比任何人都要熱烈。然而去兩廣卻也是勢在必行,是為將來長遠利益考慮。歸根結底小皇帝這一路走來太順遂,需要經歷些波折,才會徹底離不開他。別瞧眼下大伴長大伴短,天底下沒有一位帝王願意受制於人,慕容深亦如是。否則便不會極力拉攏月徊,不會沖她做出如此一往情深的姿態來。

他下意識抽了抽手臂,可惜她抱得緊,死也不撒手,他無奈道:“我會交代下去,讓他們仔細照應你。”

月徊說不,“我不和您分開。”

這話他是愛聽的,其實他也不是沒有動心思,想帶她一起走。就此離開紫禁城,去往兩廣的這段時間內也許會發生些什麽,他隱隱期待,又覺得十惡不赦。如果現在把真相告訴她,她會怎麽取舍?還會如先前一樣,全心全意地信賴他嗎?

他嘆了口氣,“兩廣我是去定了,你才剛也聽見了,東廠的人不頂用,好好的二档頭竟折在裏頭,我要是不出馬,鎮不住總督衙門。你只管安心留在宮裏,我快則三個月,慢則半年,必定會回來。”

月徊一琢磨,三個月也好,半年也罷,反正她都不能接受,沒什麽可商量的。

“我要跟您上兩廣,打亂黨。”她倔強地說,“您非得帶上我不可,要不我就耍賴。”

天底下能把耍賴說出口,且說得那麽臉不紅氣不喘的,只有梁月徊了。可他卻喜歡她的放肆,因她這一句話,心裏的清夢又漫溢上來,壓也壓不住。

他以退為進,為難地說:“你是宮裏女官,沒法子跟我上南邊去……”

“宮裏頭當差的全在您手裏捏著呢,您和我說什麽沒法子?”月徊虛張聲勢,說得有鼻子有眼,“我活到這麽大,就沒見過比您更有辦法的人。您要是打定主意不帶我,就說明您要使壞心眼子,要背著我找嫂子。”

這是哪兒跟哪兒,她胡攪蠻纏起來亂打一耙,他見識得多了,漸漸也就習慣了。

“沒有嫂子,別見天胡說。”他轉頭瞧了她一眼,“往南邊去可不及在京裏,眼下天兒冷,再過陣子天暖和起來,南邊愈發熱。回頭蒼蠅蚊蟲漫天飛,到處臭氣熏天,這樣你也願意?”

月徊說:“願意啊,連您都受得了,我一個泥腳杆子,什麽陣仗沒見過,我有什麽受不了的。”言罷歪過腦袋,在他胸前嗅了一口,“再說哥哥香著呢,只要緊跟您,外頭再臭也臭不著我。我當初進宮,面兒上是奔皇上,實則是奔您呐,要是沒有您,我在這宮裏一天都呆不下去。”

這話倒是屬實,沒了他的庇佑,只怕她會被人整治得連根頭發都不剩。若是他獨自往兩廣去,把她一個人留下,半年後回來還能不能見著她,或是見著了又是怎樣一副光景,都令他不敢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