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2/3頁)

皇帝微微偏過頭,閉上了眼睛,“朕這身子……真叫人討厭。”

一個人屢病,難免自暴自棄,梁遇溫言道:“主子別這麽說,世上哪有人不生病的,您這是小症候,不過修養兩日就大安了。主子勤政臣知道,政務每日間像山一樣堆著,耽擱一兩日,壞不了事的。內閣如今曉事兒,磨平了反骨都是可堪一用的人才,他們能替主子分擔的,就放心交予他們,主子也能安心靜養。”

可是放心……哪裏能放心。皇帝道:“朕才親政,開不得好頭,愧對列祖列宗。內閣那些人……朕信不過,必要大伴替朕多操些心。”

梁遇說是,“主子不交代,臣也會盡力為主子分憂的。”

皇帝松了口氣,又朝外間看看,“今兒累壞月徊了。”

梁遇道:“她皮實得很,主子跟前伺候是應當應分的。先前人還在外頭候著,臣怕她犯困,打發她去值房歇著了,明兒好再進來侍奉主子。”

皇帝頷首,吭哧帶喘地說:“朕福厚,有大伴兄妹隨侍左右。”

梁遇有些惆悵模樣,“月徊這丫頭,瞧著沒心沒肺的,先前還和臣鬧,怪臣不給主子找好大夫。她嫌宮裏太醫個個明哲保身,不敢用藥,白看著主子的病根兒不能消除,臣和她是有理也說不清。不過她對主子倒是實心實意的,雖嘴上不肯承認,臣卻瞧得出來。”

皇帝聽了他的話,微微露出一點赧然的笑,“月徊的心思,朕總也摸不準。今兒聽大伴說了,才覺得她心裏是有朕的。”

梁遇頷首,“她流落在外這些年,旁的沒學成,學了一身江湖義氣。要論正直,這宮裏怕是沒有一個人的心肝及她剔透幹凈。”

哥哥說起妹妹的好來,用不著長篇大論,短短幾句便直中靶心。那個直腸子的好處確實就在於此,對誰都是丹心一片,當然要找人耍性子,哥哥首當其沖。

皇帝愈發顯得遺憾,“可惜朕要迎娶皇後了。”

“徐家姑娘是最合適的皇後人選,先帝爺曾說過,冊立皇後不是為滿足皇帝的私情,是為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他溫聲道,“子時了,主子不宜勞累,有什麽話明兒再說吧,臣伺候主子安置。”

皇帝順從地躺下了,後來入睡,梁遇便一直看顧著,直到五更時分出來,直去了西朝房。

朝房裏文武百官都等著上朝的響鞭,結果等了半晌,等來梁遇的傳話。既然皇帝違和,那也沒有辦法,不論大家心裏怎麽想,嘴上都順勢問聖躬康健,說了許多臣子溫存的話。

梁遇忙於支應,同眾人把臂周旋,這時候戶部尚書從人堆兒裏走了出來,操著慢騰騰的聲口說:“梁大人,內子托我問太後娘娘安康。再過半個月是娘娘千秋,往年都把親近的女眷召進宮來的,今年一直不得娘娘信兒,不知怎麽安排的?”

梁遇轉回身,一雙驕矜的眼睛,傲慢地掃過了孫知同的臉,“咱家也記著太後的千秋呢,前兩日特特兒去慈寧宮請示下,太後的意思是上年年景不好,要用錢的地方多了,今年還是節儉些為宜。加之這程子娘娘鳳體欠安,如今禮佛的時候愈發長,說皇上既已親政,她就不問外頭事兒了,一心做功德要緊。不過離正日子還有幾天,屆時改不改主意,得聽娘娘的意思,倘或有了什麽新的說頭兒,咱家自然打發人往貴府上傳話。”

孫知同悻悻笑了,“既這麽就勞煩梁大人了。不過娘娘違和,內子可是該當進宮請安問吉祥呢?”

梁遇說不必,一字一句都咬得極重,涼聲道:“娘娘如今大有修身養性,不見外人的意思。上回兩位王爺磕頭請安的奏請也叫免了,尊夫人若是要面見,那等咱家上慈寧宮回明了,再親自答復孫大人。”

這話已然很明白了,連王爺都不見,他孫知同算個什麽東西,能越過王爺們的次序去?

梁遇臉上掛著那種不冷不熱的笑,這笑棉裏藏刀,稍有不慎就會血濺當場,孫知同就算有再大的膽兒也不敢造次,忙道:“不敢勞動梁大人,太後既然不豫,還是叫她老人家安心頤養,人來人往的,反倒鬧得慈寧宮不太平。”

梁遇說是啊,“正是這個理兒,皇上好幾回請安也被跟前嬤嬤勸退了,如今不得娘娘示下,照樣不敢隨意出入慈寧宮。”說罷眼波一轉,含笑對朝房裏眾臣道,“今兒朝會叫免了,諸位且回職上承辦公務吧,咱家話已傳到,這就回去給主子復命了。”

於是熱絡地一通恭送,他前腳出門,後腳人陸陸續續都散了。

回去的路上楊愚魯道:“太後總不露面,時候一長怕惹滿朝文武起疑。才剛孫尚書話裏很有刺探的意味,想來他們背後未必不議論。”

“刺探?就憑他?”梁遇冷笑道,“早前太後一心要立他的女兒為後,咱家這陣子事忙,沒騰出手來料理他,看來他心裏不服,真是個不識時務的玩意兒!不過他今天唱這一出,倒提醒了咱家,眼看後宮要擴充,用不了多久東西六宮會填滿人,屆時後妃晨昏定省是定例,太後再避而不見,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