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3頁)

她的眼淚能砸死人,他不得不支起身子探過手去,把她摟進了懷裏,笨拙地安撫著:“好了,哥哥做錯了,往後再也不會了,你別哭。”

他也想過,如果梁月徊另有其人會怎麽樣。也許找回來也是尋常待之,因為他再也沒有同樣的熱情,去全心對待另一個人了。

所幸月徊不是個難哄的姑娘,三言兩語的,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抱一抱,心裏舒坦不少,分開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她揉著發燙的眼皮說:“我上外頭瞧瞧,看藥煎好了沒有。”說罷便起身,打簾走了出去。

門外空氣冷冽,已經到了午夜時分,有細雪飄進檐下來,月徊閉上眼,深吸了口氣。

屋子裏太熱,熱得腦子也不大靈便了,這會兒回頭想想,哭哭啼啼算怎麽回事兒。他那麽殺伐決斷的人,遇上了這麽個不講理的妹妹,大概也只有認栽的份兒。

轉頭看,回廊那頭有個小太監托著托盤碎步過來,她上去接了,重新折回屋子裏。

梁遇靠在床頭,閉眼的模樣有種深寂的美好。她不知道他是醒著還是睡著了,放輕手腳過去,壓著嗓子叫了聲哥哥,“該吃藥了。”

那眼睫微微一顫,極慢地睜開,半帶朦朧的時候和清醒時不一樣,沒有那種警敏和咄咄逼人的味道。

月徊端過藥碗,捧到他面前,“要我喂您麽?”

梁遇說不必,撐著身子擡手接過來,他的手指細長,便顯得那藥碗小得玲瓏。月徊低頭瞧瞧自己的手,十指算不得短,但和他相比顯然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她不由有點泄氣,好的全長到他身上去了,要是評定容貌,哥哥配得上絕色,她至多夠得上一個姣好吧。

不過遺憾歸遺憾,哥哥還是得侍奉好的。見他碗沿離了口,忙從桌上琺瑯盒子裏撚了一顆糖腌的楊梅過來,不由分說塞進了他嘴裏。

梁遇的嘴唇豐澤且柔軟,不小心觸到一下,心頭難免一蹦q。他當然也察覺了,卻沒有擡眼,那顆楊梅在嘴裏顛來倒去地含著,一本正經地,倒比處置紅羅黨更專心的模樣。

不知為什麽,彼此間似乎慢慢生出了一道鴻溝,以前從沒有過的,似乎不得親近,也不能那麽順暢地交心了。月徊雖然粗枝大葉,但也有女孩兒細膩的小心思,就開始疑心他多番說的那些話,是不是因她太纏人,對她不耐煩了。

“那個……”她搓了搓手,“我該回去了,明兒一早還有差事呢。”

梁遇聞言,掀了被子起身道:“我送你過禦花園。”

月徊說不必,腳下匆匆往外騰挪,空泛地比了比手道:“我找秦少監去,才剛還看見他在外頭……您別起來,歇著吧,今兒多辛苦的,好好睡一覺,明兒起來就有精神了。”

她嘴上說著,人已經打簾出去了。

檐下掛了一排燈籠,因著今兒是元宵,處處照得煌煌如白晝。她人站在廊子上,透過薄削的桃花紙,身影如同鑲了圈金邊,伶仃站著,左顧右盼找秦九安。

他心裏慢慢焦灼起來,夜這麽深了,天兒又那麽冷,讓她站在外頭等人,萬一受了風寒怎麽辦?秦九安那個作死的東西,這會子也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倘或人再不來,他就打算親自送了。

正猶豫,正想著要不要出去,見秦九安到了台階下,仰臉笑道:“叫姑娘好等,先頭有事兒絆住了……那咱們這就走吧。”

月徊噯了聲,原想回頭的,最後還是忍住了。

靜心的時候她也思忖,自己好像過於依賴哥哥了,這才給他造成重壓,讓他覺得乏累。她得見好就收,要不然惹得他撂挑子,那可就得不償失了。畢竟這個哥哥還是很令她滿意的,有權有勢,人又長得俊,對外橫掃一大片,對她那份耐心簡直堪比老媽子,可著四九城找,也找不見第二個。

月徊心裏琢磨著,出了司禮監大門。宮裏深夜下鑰後,只有掌印和少監們能自由來去,秦九安挑著燈籠走在前頭,她覷覷那背形,終不是梁遇,心裏便有些空落落的。

遠處東二長街上敲起了梆子,篤篤的聲響,在這夜裏綿長地飄蕩,快到子時了。

月徊叫了聲秦少監,“掌印還泛酸水呢,要勞您多留神了。”

秦九安道:“姑娘放心吧,咱們伺候掌印這些年,一應都知道的。早前胡院使也開過方子,吃了半年,漸漸有了起色,老祖宗因公務忙,藥石上頭就耽擱了。這個老病症,倒有兩年沒犯過,想是老祖宗自覺好得差不多了,誰知一個疏忽,又發作起來。”

月徊不免自責,“怪我不知道,硬勸他吃了驢打滾。”

秦九安心下了然,掌印和這族親妹妹不清不楚的,照外人看來,裏頭淵源不可謂不深,深得不能細究。

原本太監籠絡住後宮主子們,一則為解悶兒,二則也為有照應。這位眼下是禦前紅人兒,聽說萬歲爺都許了貴妃的銜兒了,將來成就了不得,掌印怎麽能不與之交好!驢打滾嘛,雖說吃了泛酸水兒,可在姑娘面前是出苦肉計啊。姑娘一看掌印為了討自己的好兒,都把自己作踐成這樣了,不定怎麽感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