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2/3頁)

好好的一場對話,到最後終於演變成了這樣局面,似乎和太後對話,永遠解不開這個死局。如今好話說過了,太後油鹽不進,那麽先禮後兵是免不了的。

梁遇也不惱,踅身在邊上圈椅裏坐了下來,“娘娘,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您處處作梗,著實沒意思,也晚了。倘或您有親兒子克承大統,那還說得通,可您所出不過一位公主,和皇上鬧得這樣兒,就算騰出了皇位,您也不能怎麽樣不是?還是聽臣一句勸吧,打今兒起好好和皇上相處,母慈子孝夠您受用一生。皇上也不是薄情的人,他自小沒了生母,您要是厚待他,處處以他為先,他怎麽能不孝敬您!說到根兒上,他是您頤養天年的靠山,上半輩子享福不是福,下半輩子安逸才是真福氣,您這會子只管鬧,鬧到最後對您有什麽好處?”

太後聽不得他這套冠冕堂皇的說法兒,“我是母後,他是兒子,還沒怎麽樣呢,這就把我圈禁起來了,要是再厲害點兒,豈不是要生吞了我?你別來給我唱高調,他的親政大典我不去,我就是要叫諸位臣工看看,叫天下人看看,皇帝是怎麽對待母後,怎麽以仁孝治天下的!”

梁遇聽她說了一車的氣話,半晌沒有再言語,只是輕輕蹙眉,道一聲“何必”。

太後這人,真是很不好相與,有的人吃軟不吃硬,她呢,是軟硬都不吃,除非你拿住了她的命門。

梁遇低下頭,閑在地轉動起手上扳指,曼聲道:“臣記得永年公主下嫁了布政司右參政薛朗,上年布政司的糧儲屯田都沒能清算幹凈,這可都是駙馬爺的分內啊,太後娘娘知道麽?”

太後果然警惕起來,挺直了脊背戒備地看著他,“你想幹什麽?”

梁遇笑了笑,“也沒什麽,臣只是偶然想起,順嘴一說罷了。公主已經許久沒回京了吧?娘娘記掛公主麽?要是臣派人把公主接回京來,陪娘娘一段時候,娘娘可願意?”

太後終於白了臉色,梁遇善於拿捏人的軟肋,公主就是她的軟肋。

一個人一輩子活得再張牙舞爪,終歸也有割舍不下的牽掛。娘家倒沒什麽,畢竟父母都不在了,兄弟子侄於她來說並沒有那麽重要。可她有個女兒,日夜懸心,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梁遇的每一句話都不是平白無故的,既然提起,就說明他已經開始打主意了。太後強自鎮定,狠狠盯著他說:“你要是敢動公主一根汗毛,我寧肯不當這太後,也非要扳倒皇帝不可。”

那倒沒這個必要,梁遇道:“娘娘多慮了,臣只是想讓您和公主骨肉團聚罷了。既然娘娘不喜歡,那不接就是了,不過皇上的親政大典……”

“我去。”太後慢慢長出了一口氣,“只要不動公主,一切全依著你們行事。”

所以啊,何必非鬧到撕破臉皮的份兒上呢,梁遇起身笑道:“那臣就把這個好信兒轉告皇上了。請娘娘放心,只要娘娘心疼皇上,公主和駙馬就能繼續在江南遊山玩水。這世上,沒有什麽比出入平安更要緊的了,娘娘雖身在宮中,也應當明白這個道理。”

他說罷,向太後作了一揖,領著司禮監那些太監揚長而去了。太後盯著他的背影,恨得心頭出血,緊緊咬住了牙關。

珍嬤嬤上前,憂心忡忡道:“娘娘,梁掌印是怎麽個意思?要是您這回不依,他就要對公主不利麽?”

江太後臉上迸出個扭曲的笑來,“梁遇威脅得我好啊,我十八歲進宮,到如今二十五年了,還沒人敢對我這麽著。他以為拿捏住了公主,就能讓我服軟,只怕是錯打了算盤!只要太後嘴裏細數皇帝的錯處,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召集各地藩王入京,我就不信,處置不了一個慕容深!司禮監、廠衛,算什麽東西!皇帝倒了台,還有他們活命的份兒?梁遇是猖狂得過了,一個內官,真當自己能一手遮天呢。”

珍嬤嬤恍然大悟,“奴婢才剛還替娘娘不值來著,原來娘娘心裏早有成算了。”一頭說,一頭望向外面的院子,天是瀟瀟的藍,她喃喃著,“今年啊,熱得比往年還早些……又到了做春裝的時候了,回頭奴婢上造辦處問問,宮人們做衣裳的料子,什麽時候給送到慈寧宮來……”

於是這話沒消半個時辰,就到了梁遇耳朵裏。

“瞧瞧,太後果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坐在圈椅裏,唇角帶著嘲訕的笑,偏頭對座下少監們道,“這回的主意愈發大了,想效法武烈皇後廢帝。可她沒想過,鬧起來容易,事後不好收場。”

他既然提督廠衛,這京城的線報和駐防自然全捏在他手心裏。像汪軫,霸攬個紫禁城就覺得高枕無憂了,所以才死得那麽快。江太後的設想是不錯,但這個消息要想越過他,傳到藩王封地去,只怕是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