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2/3頁)

盛時臉色果然別扭起來,只不願承認,支支吾吾搪塞著:“事兒都過去二十五年了,難保那穩婆有記岔的地方,怎麽能憑借這個,就說你不是你爹娘親生的呢。”

梁遇笑了笑,“二叔別忘了我是幹什麽吃的,但凡我想弄明白的事,就沒有一樁能瞞過我。我特特來問您,是因為我不願意再深究下去了,我不想知道自己從哪兒來,也不想認祖歸宗,可有一樁我要弄明白,我究竟是不是我爹娘的親生骨肉。”

盛時慘然望著他,“日裴……”

梁遇低下頭,喃喃說:“生恩不及養恩大,我就算拼盡一身修為,也要替他們報仇,這是我的夙願。可是二叔,您不該再瞞著我了,將來還有幾十年呢,您瞞得住我一輩子麽?”

盛時噎了下,思量再三,到底還是長嘆了口氣。

“你……確實不是你爹娘親生的。當年他們夫婦成親後,你母親一直不能有孕,等了許多年,盼了許多年,一直沒能迎來自己的孩子。直到你母親二十四歲那年,她覺得這輩子不能再有孩子了,這才抱養了你。你來梁家時剛滿月,生得眉清目秀,你爹娘不知多喜歡,當真是拿你當親生骨肉撫養。直到後來你娘懷上了月徊,她那時還笑話自己老蚌生珠,也說了,盼著能得個女兒,這樣便兒女雙全了……”盛時頓了頓,澀然道,“你瞧,你一直在他們心上,他們也沒有盼著再生個兒子,可見你在他們心裏和親生的無異。這個秘密,我原想帶到地下去的,如今你既然問起了,我也不能再瞞你了。”

梁遇平靜地點點頭,“二叔,多謝您能告訴我實情,索性說穿了,我心裏也不會再犯嘀咕了。”

盛時枯著眉道:“你心裏頭苦,二叔知道,你怪不怪我當初讓你進宮?”

梁遇說不,“是我執意要進宮的,沒有您,就沒我的今天。我才剛也說了,他們就是我的至親,為他們報仇,我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說罷站起來,長長舒了口氣道,“我是忙裏偷閑趕來求證的,如今真相大白了,我才能收心忙職上的差事。二叔留步,我走了。”

他拱了拱手,轉身往大門上去。盛時目送他,看著他急急去遠了,雖說一身華服權大勢大,可那背影裏,終是難掩一種滄桑的況味。

其實知道身世又能如何,不過自尋煩惱。這件事明白在自己心裏,並不打算和月徊說。他本來就是個被放棄的人,在梁家受用了十四年,眼下還能聽她哥哥長哥哥短地叫著,這些都是偷來的,他不敢說,因為怕說破了,連這點親情也失去了。

司禮監裏依舊人來人往,這個衙門擔起了闔宮的雞零狗碎,就是操心的命。他聽人回稟那些無關緊要的事兒,耐著性子指派完了,才落得一個人在值房裏閑坐。

太陽快下山了,透過西邊的檻窗望出去,那無甚威力的老爺兒吊在天邊,像個敲落在碗裏的雞蛋黃。暮色一點點漫上來,他也沒有傳燈,就那麽獨自坐在昏暗裏。

他想圖清靜,可惜月徊沒能放過他。

她從門上沖進來,莽莽撞撞的,臉上還帶著委屈,進門就哭了,“蟈蟈,我的哥哥被雞吃了。”

哥哥蟈蟈混叫一氣,梁遇立時就頭大了,“你哥哥什麽時候被雞吃了?”

她怔了下,忙改口:“不是哥哥,是蟈蟈。”一面說,一面氣湧如山,“就是那個司帳,我經過禦膳房的時候正遇上她,她說要看我的蟈蟈,非要拔了蓋兒瞧。結果我的蟈蟈蹦出來,正好落進雞籠裏,那雞一嘴下去,就把它給吞了。”

梁遇看她連哭帶說,又可憐又可笑,他只得安慰她,“成了,不過是只蟲兒,叫人再踅摸一只來就是了。”

可她不依,“我養了這麽長時候,都養出膀花兒來了!她就是成心的,打從我第一天進宮起她就擠兌我,要不是礙著您,她非整治死我不可!”她越想越氣,“我的蟈蟈兒,雖不是皇上那只禦蟈蟈,可我也拿它當寶貝,她怎麽能這麽坑人呢!”

梁遇無奈地看著她,“那怎麽辦?為了一只蟲兒,像處置慈寧宮那兩個嬤嬤似的處置了她?”

月徊雖心裏不痛快,但真要弄出人命來還是不大落忍,他這麽一說,她自行就消了氣,別別扭扭說:“還是算了吧,不過是只蟈蟈……”言罷在南炕上坐了下來,“哥哥,您吃了麽?”

梁遇說沒有,“你留下吃吧,回頭我再送你回他坦。”見她還是悶悶不樂,起身倒了一杯茶遞過去,“禦前那幾個女官是伺候皇上的,沒有皇上發話,我也不能隨意動她們。倘或是小打小鬧,你包涵些,宮裏不能樣樣較真兒;可她們要是辦得出格了,你大可告訴我,我自會收拾她們。”

月徊想了想,倒又訕訕笑了,“她們覺得我是來爭寵的,又不能把我怎麽樣,只好拿我的蟈蟈撒氣。其實我知道,您聽說我的蟈蟈叫雞吃了,您也暗自高興,誰讓您怕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