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3頁)

不過他們這頭吃席是小事,要緊的還在天地宴上。梁遇糊弄太後說忙置辦大宴,其實也不全是敷衍,辭舊迎新又兼款待皇後一家子,怎麽能不比尋常更上心。

他親自去禦廚上看了,也聽管事的報了菜單,正說徐家老太太吃素,該怎麽安排素肉時候,慈寧宮又來傳了一回。這回不去倒是不行了,逼急了太後,沖到乾清宮大吵大鬧也不是不可能。

梁遇只好交代禦廚上再列一份菜單,晚間送到司禮監去。跟前伺候的人來替他披了鬥篷,又撐上傘,這才前呼後擁著往慈寧宮去。

江太後透過南窗,眼瞧著那些太監赫赫揚揚到了宮門上。梁遇還是一副看似謙卑,實則目中無人的模樣,朱紅的蟒服外披著玄色的大氅,要不是知道他的差事,簡直要以為他是哪路親王呢。

他進門,習慣性地笑著,眼眸沉沉,眼梢飛揚。那雙眼睛裏藏著多少陰謀算計,多少膽大妄為,真是叫人不敢掂量。

“大年下忙得腳不沾地,娘娘傳話沒能及時聽示下,臣該罰。”他行禮的動作總有一股子舉重若輕的腔調,一拱手,一呵腰,看著輕飄飄的,又說不出哪兒有錯處。

太後早就瞧不順眼了,只是目下顧不得這個,急切質問:“我跟前兩個老人兒,叫你弄到哪裏去了?”

梁遇慣會打太極,“娘娘宮裏的人,臣從來不過問,要是去向不明了,臣這就打發下頭人四處找找,請娘娘稍安勿躁。”

可太後並不吃他這套,“打發人找找?你也太會蒙事兒了!我前腳罰了皇帝跟前女官,你後腳就趕到,後來人經了你的手就不見了,還用得上找?”

梁遇笑了笑,“娘娘這話臣不明白,那個女官受完了罰,臣就把人接回值房去了,掌刑的什麽下落,臣哪裏能知道?”

“受完了罰?廠臣是說她罰滿了一個時辰嗎?果然罰滿了,人怎麽還活著?”

所以就是沖著整治死人去的,梁遇先頭臉上還一派和煦,可聽她說了這番話,他就知道用不著再留情面了。

眉眼間那段盈盈的笑意忽然散了,他擰過頭,掃了闔宮站班的宮人一眼,“都出去。”

太後一怔,同珍嬤嬤面面相覷,“廠臣的威風耍錯了地方,這裏是慈寧宮,不是你的司禮監。”

可他面上厲色驚人,涼聲道:“請太後娘娘屏退左右,是為保全娘娘的面子。娘娘若是執意把人留下,臣也不反對。”

一宮的女人,剩下算得男人的全歸司禮監管,到了明刀明槍的時候,頓時有種胳膊擰不過大腿的感覺。

珍嬤嬤眼看不好,這回的事兒怕是要崴泥。門上幾個少監面色森冷,活像廟裏的泥胎,這會兒要是不照著梁遇的話辦,太後恐怕真要下不得台了。

珍嬤嬤很有眼力勁兒,她不聲不響走出暖閣,悄悄沖殿內所有人擺手,把人都遣了出去。少監們見當值的散了,這才退出慈寧宮,這偌大的殿宇立時空蕩蕩的,像個被人遺棄的廢墟。

坐在南炕上的太後有些慌,強自鎮定了說:“梁遇,你如今可真是一手遮天,都霸攬到我慈寧宮來了。”

梁遇哼笑了聲,“太後娘娘過獎了,原本臣也不是這樣的人啊,當初臣來諫言,求娘娘立楚王為太子,那時候咱們通力合作,分明是個雙贏的局面,為什麽娘娘在坐上太後寶座之後,又心生不滿了呢?娘娘,您知道自己吃虧在哪裏麽,就是吃虧在沒兒子上,先帝的幾位皇子裏頭,只有立楚王才是對您最有利的。您要是還念著晉王,那可就失算了,聽說成順妃在外埠過得並不好,晉王壓根兒不孝順她。一個連親娘都不在眼裏的人,就是個實打實的反叛,還會在乎您這位姨母?”

江太後被他說得耳根子發燙,雖然都在理,但人心不足的時候,總是這山望著那山高。

太後冷笑,“我這會子就過得舒心麽?一個奴才都爬到我頭頂上來了!”

梁遇負著手,慢慢點頭,“但這個奴才不會要了您的命,好歹皇上叫您一聲母後,臣還是敬重您的。可您要是一味地胡攪蠻纏,有失國母風範,那臣有的是對付市井無賴的手段,太後不信可以試試。”

太後簡直被他說的回不過神來,她這輩子過得順遂慣了,在家是嫡長女,進了宮就做皇後。後來先帝駕崩她又升了太後,哪裏有人敢這麽對她說過話!如今可好,竟被一個內官夾槍帶棒地數落,她氣得心頭出血,耳膜鼓脹,霍地站起身道:“梁遇,你這是在教訓我麽?”

梁遇說不敢,“臣只是勸諫娘娘,多大的胃口吃多大的碗。眼下皇後人選已經定下了,您何苦還揪著不放呢。明兒就是天地大宴,皇上要宴請徐太傅一家,依臣之見,娘娘要是咽不下這口氣,越性兒稱病倒好,也免得場面上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