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2/3頁)

邊上那兩個掌刑的嬤嬤已經被底下人押住了,到這時候才知道怕,磕磕巴巴說:“掌印大人,咱們是奉……奉太後娘娘之命……”

那個錦衣輕裘的人哼笑,面色隱隱泛青,從牙縫裏擠出幾句話來,“從來只有我梁遇給人上刑,今兒這刑罰竟用到我自家人身上來了,你們膽子不小啊。”

兩個嬤嬤自恃是慈寧宮的人,起先並不認為梁遇能將她們如何,可聽了這話,再加上那些手上下死勁兒的太監,這才覺得大事不妙。

月徊緩了半天,好不容易能夠躬身站住了,可天旋地轉,加之渾身濕透了又冷,於是邊篩糠邊哭邊吐,那狼狽模樣,真是一輩子沒有過。

梁遇脫下鶴氅把她包裹住,打橫抱起來。那兩個嬤嬤眼巴巴瞧著他,他經過時扔下一句話,“帶到外頭去,收拾幹凈了,別叫太後她老人家操心。”

那兩個嬤嬤驚懼起來,張嘴正要嚎,早有手巾堵住了她們的嘴。

宮裏要處置宮人,實在易如反掌。那兩個嬤嬤像生豬一樣被扛出後夾道,又被塞進了運泔水的大木桶,江太後就算有通天徹地的本事,這輩子也不可能找見她們了。

梁遇直把月徊抱進了司禮監,擱在樂志齋圍房已然不能放心了,這板著是要作病根兒的,要是調理得不好,嘔吐成疾或是送命,都有可能。

曾鯨見狀忙吩咐請太醫來,一面搭手把人安置進掌印值房。月徊吐得可憐,臉色金紙一樣,曾鯨看得直皺眉,“太後這是要下死手麽,把姑娘禍害成這樣。”又匆忙叫了兩個宮女來伺候換衣裳,見梁遇憂心忡忡在邊上站著,他只好輕聲提點,“老祖宗,先讓姑娘把衣裳換了吧,再捂著,沒的受寒。”

梁遇這才退出值房,外面的雨勢又大了幾分,他在廊下站著,先前的憤恨漸漸壓制下來,神情又平和一如往常了。

秦九安辦完了事兒回來交差,垂手道:“回老祖宗話,那兩個嬤嬤已經送出去了。”

梁遇淡淡嗯了聲,曾鯨卻有些擔心,“處置兩個宮人容易,可回頭太後要是查問起來……”

查問起來,又能怎麽樣?這回虧得畢雲想轍通知了殿上伺候的,如果再耽擱半刻,回來怕是要給月徊收屍了。

原來拿不住憑證,太後也可以隨意遷怒,且死活不論,那就沒什麽可客套的了。梁遇乜起眼,望著檐外雨絲紛飛,曼聲道:“那兩個老貨留著,回去添油加醋也麻煩,越性兒處置了太平。太後要查人,就憑她,上哪兒查去!說句不該說的,這後宮的女人即便尊貴如太後,也不過是籠子裏的鳥兒,你敬她,她就是太後,你不敬她,她連個屁都不是。咱們如今的主子是皇上,將來的皇後才是國母,江太後……”他冷冷一哂,“皇上就快親政了,要緊的大典她要是不樂意露面,只管讓她托病就是了。只要大禮一成,太後娘娘往後就該安心頤養,不見外人了。”

說到底太後不是皇帝生母,不過名頭上一聲母後,這兩年又花樣百出,沒有參政的腦子卻想稱制,這個仇早就結下了。梁遇原本還想著,無論如何拿她充充場面,讓皇帝掙個仁孝的名兒也好,可今天她動了月徊,既然到了這個份兒上,那就幹脆撕破面皮吧。管他江家做了幾輩子的官兒,太後想倚仗外戚,趁早歇了心,後宮裏頭是司禮監當家,只要他不發話,江家人這輩子都見不著太後。

底下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就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了。太監給人穿起小鞋來,也是一等一的厲害,只要上頭發了話,別說一個江太後,就算奉先殿,他們也敢斷了香火供應。

裏頭兩個宮女替月徊換好衣裳,復退了出來,梁遇這才踅身進門。落地罩上金絲垂簾放下來半幅,月徊臥在床上,臉色雖還難看,但比之前已經緩和了許多。只是一直閉著眼,他上前輕輕喚了她一聲,“太醫馬上就來,你有什麽不舒服的,告訴哥哥。”

月徊嗯了聲,吐得中氣也不足了,一只手擡起來,“我不敢睜眼,睜眼就想吐。”

梁遇忙把她的手合進掌心,極力安撫著:“那就不睜眼,好好歇著。你放心,哥哥不會讓你白受了委屈,誰敢欺負我們梁家人,我就讓他拿命來還。”

月徊嘴角輕捺了下,這時候覺得有個一手遮天的哥哥真好,至少不會讓你受了窩囊氣,然後再長長久久地窩囊下去。可他也說她傻,“太後傳你,你大可不理會她,等我回來了再作理論。”

月徊覺得挺冤枉的,“我不想給您添麻煩。”

不想給他添麻煩,就拿自己的性命冒險。她不知道,板著罰滿兩個時辰,不死也得丟半條命。所以他聽說後,散朝沒進朝房,立時就趕了過去。好在太後吃齋念佛心裏還有些忌諱,要是讓她在慈寧宮裏受罰,他少不得要闖進去,那麽正面得罪太後也是必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