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2/3頁)

她這頭正照鏡子,鏡面倒影出門簾掀動,有人從外頭邁了進來。身後的人一眼就看見她搔首弄姿的模樣,也沒說什麽,負手站著,就那麽淡淡看著她。

月徊轉過身來,嬉皮笑臉叫了聲哥哥,“您瞧我這個,好看麽?”

梁遇涼涼一瞥,“直眉瞪眼的,和你挺像。”

月徊窒了下,直眉瞪眼?這可不是誇她!不過他和皇帝的說法倒一致,她又扭身打量了兩眼,這回越看越像了,簡直是照著她的模樣做的。

好東西得好好收起來,她拔下發釵裝進盒子裏,“您不問問是哪兒得來的?”

梁遇坐在案後,隨手翻了翻題本,“你要是想說,自然會告訴我。”

他今天口氣不好,看樣子不大高興,司禮監每天要經辦各類大事小情,八成又遇上哪個不長眼的了。

月徊咽了口唾沫,“這是皇上賞的,說我今兒差事辦得好……哥哥,我沒出什麽岔子,把張首輔給唬住了。”

梁遇當然知道,張恒從園子裏出去就碰上他,一通言之鑿鑿,半點沒有懷疑鹹若館裏召見他的另有其人。她有能耐,這條嗓子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所以皇帝待見她……

“只賞了這麽一支簪子?”他的視線從題本上擡起來,幽幽落在那只盒子上。

月徊說是啊,“我也覺得皇上怪小氣的,我替他辦了那麽大的事兒呢,好歹賞我塊金磚,我可以自己打全套頭面。”

她就知道錢,卻不明白越稀少越珍貴的道理。皇帝富有天下,別說金磚,就是金山也賞得起,為什麽只挑了這麽一支小小的簪子,除了道謝,恐怕也有以此訴情的意思。

然而月徊是個傻子,她那顆榆木腦袋裏除了錢色,再也沒有旁的了,皇帝的心思,她看清了麽?他原該提醒她一下的,可現在又打消了念頭,只垂眼道:“你假傳懿旨的事,早晚要穿幫的,從現在起處處留神吧。我雖掌管司禮監,也沒法子做到人人賓服,你記好了,別搶陽鬥勝,別出頭冒尖,太後收拾不了我,卻收拾得了你。要是引得慈寧宮注意,事兒出起來不過一彈指的工夫,我就算肋下生翅,也救不得你。”

他說這段話,不知怎麽帶著負氣的味道,把月徊嚇得不輕。

“那我豈不是沒活路了?太後要辦我,我找誰哭去?”她咧著嘴,過來抱住了他的胳膊,“哥哥,您不能把我撂在禦前不管,咱們可是一個娘肚子裏出來的。”

梁遇乜了她一眼,“你如今不是投靠皇上了嗎,等你到了禦前,他自然保你。”

月徊眨巴著眼,覺得他這話很不負責任,“我和人隔著一道呢,您才是我親哥哥。既然上禦前沒人管我,那我可不去了,寧願在家裏跟著嬤嬤學規矩,我也不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

可是定下的事兒,皇帝跟前都說定了,哪裏容得她反悔。她沒法子,摟著他的胳膊搖晃起來,“您別嚇唬我,是因為今兒我做錯了事嗎?我沒等您來,就逞能見了張首輔,您生我的氣了?”

梁遇被她搖得骨頭散架,卻也不理會她,涼聲道:“張恒來的時候,皇上也在,我不擔心你會因穿幫掉了腦袋。況且咱們頭一天就議定的,以你的聰明,也不會把話說岔了。”

“那您在惱什麽?我辦妥了差事您不誇我,還要任我自生自滅,早知道這樣,打從一開始我就不幫您這個忙了。太後和皇上鬧家務,又不和我相幹,我蹚這趟渾水,圖什麽?就圖一根發簪?”

她賴在他身邊,這種趕都趕不走的粘纏,卻讓他慢慢心生滿足起來。他嘆了口氣,扭頭打量她,“月徊,皇上要廣納後宮了,你有什麽想頭?你心裏喜歡的人,將來可以三妻四妾嗎?你願意埋沒在人堆兒裏,等著他想起你嗎?”

月徊蹲著,尖尖的下巴杵在他臂彎上,那雙眼睛清澈得泉水一樣,想了想啟唇道:“我這會兒沒有喜歡的人,所以覺得埋在女人堆兒裏也挺好,我愛看美人。將來可就不好說了,我喜歡的人三妻四妾,我又想不開,天天以淚洗面怎麽辦?”

梁遇竟被她說得怔愣了,一時不知該如何解決這個難題。唯一的好辦法,可能就是不要愛上任何人,但她這樣天真爛漫的女孩子,怕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天底下要是有第二個像您一樣的人就好了。”月徊喃喃說,“太監八成很專情,找個做伴的人不容易,不會今兒你明兒他。”

梁遇聽了,牽起唇角一哂,“太監原本也是男人,去了勢照舊拿自己當男人。這宮裏混出名堂的太監沒幾個,宮女子卻遍地都是,有時候一個太監和幾個宮女來往,這種事多了去了,你竟相信太監?這類人是天底下最叫人信不實的,千萬不要招惹。”

他的話裏帶著一種自暴自棄的情緒,月徊能聽得出來。她倒也不是拍馬屁,就是很實心地佩服他,“您和他們就不一樣,延慶殿王老娘娘這麽勾搭您,您都瞧不上她,其他宮女子更不用說了。所以我才說您難得,將來遇上一個,一準兒死心塌地,比王寶釧還王寶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