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3頁)

承良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什麽叫小事,大小還不全由掌印定麽。前頭幾朝司禮監固然風光,手上實權卻也有限,這輩兒只要穩穩拿下來,那也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創世之舉。

“這麽著,往後連內閣都要敬咱們幾分。等這規矩坐實了,張恒張首輔見了老祖宗,怕是還得給老祖宗磕頭呢。”

值房裏幾個隨堂都笑起來,一副勝券在握模樣。

梁遇哼笑了聲,“那些朝廷大員們向來瞧不起咱們,借著這回畫像的由頭立個威,也讓他們知道知道厲害。橫豎想入仕的人多了去了,只要聽話就給官做,你瞧將來朝堂上還有人敢唱反調不敢。”

他從不無的放矢,所以每一句話都令底下人深信不疑。早前汪軫在時只圖小利,他就算有一展拳腳的心,也礙於受人壓制不得實行。不論哪個行當,新舊交替時總有人戀舊不滿,他這一招是讓整個十二監揚眉吐氣,也徹底堵住了那些人的嘴。

事情既然定下了,就按著這個路數去辦,差事自有底下人出頭料理,那些隨堂一個個摩拳擦掌急於表現,畢竟秉筆的位置如今空了出來,若是辦事得力些,自有他們出頭的時候。

人漸次散了,巡視宮門的巡視宮門去了,上東廠和錦衣衛夜審的也得趕著出宮,值房裏只剩兩個小太監伺候筆墨。梁遇忙時暫且把外面的事撂下了,等手上的題本都批完,才發現已到戌時,月徊竟還沒回來。

他轉頭問侍立的人,“今兒哪個輪值乾清宮上夜?”

小太監道:“回老祖宗話,是禦前掌班趙小川。”

梁遇擱下筆站起身,“你去乾清宮瞧瞧,皇上這會子就寢沒有。”

小太監道是,壓著帽子提著袍角,匆忙跑了出去。

他有些忐忑,皇帝大病方愈,照理說不會出什麽岔子的,可再一想彤冊上的荒誕記載……誰知道呢。但願不要如他擔心的那樣,他想起年幼跟他漂泊到異鄉,抱著他的腿大哭想家的孩子,心裏無端一陣抽搐。這宮裏太多迫於無奈的女人打他手上過,事兒不落在自己頭上不知道疼。現在他似乎隱約明白了些,越是明白,就越是仿徨。

他從案後走出來,在地心來回踱步,外面風雪肆虐,乾清宮隔著一個巨大的廣場,從這裏看去渺渺茫茫。禦前值夜是有定例的,到了時候不相幹的人必須清場,她留在那裏不合規矩。

終於外面有腳步聲傳來,料是小太監來回話了,他定眼瞧門上,門簾子一掀,進來的卻是月徊。

她是順著廊廡過來的,雖沒淋著雪也凍紅了鼻子,進門直跺腳,嚷嚷著好冷。

梁遇松了口氣,讓她到炭盆前坐著,自己倒了杯熱茶給她遞過去,“怎麽留了那麽長時候,皇上和你說什麽了?”

月徊吹開茶葉啜了一口,“也沒什麽,就是閑聊,聊廟會、琉璃廠什麽的。”

“沒說旁的麽?”梁遇拋了顆棗兒進炭火裏,“松口什麽時候讓你回去了麽?”

炭盆上熱氣升騰,帶著棗香的熱浪也隨即擴散開來,屋子裏甜意彌漫。月徊說沒有,一縷頭發從帽子邊緣落下來,她擡指繞到耳後,“不過放了恩典,明兒領我四處逛逛。”

梁遇不贊同,“身上才好,天寒地凍不宜走動,萬一因你再受風寒,任誰也吃罪不起。”

月徊從炭火上擡起眼來,那面色因灼熱熏得桃花一般,“哥哥放心,我推辭了,也不知能不能讓皇上打消念頭。等明兒我再辭一回,就說我怕冷,不願意出去,謝謝皇上好意。”

梁遇這才點頭,頓了頓問:“你能擬聲這事兒,後來提起過麽?”

月徊笑道:“誇我來著,說怎麽那麽大本事呢,學得挺像。”言罷略一猶豫,怯怯望向他,“哥哥,我知道這不是好事兒,皇上會不會提防我將來假傳聖旨?”

梁遇愣了下,原來這孩子通透得很,他的左右兩難被她一語戳破,其實早在他向皇帝舉薦她時,她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他嘆了口氣,“所以你要讓皇上信任你,咱們終究人在矮檐下,有些時候不得不委曲求全。不過你的那手絕活兒,確實稀奇得很。你是單會學一類人呢,還是男女老少都能行?”

月徊搓著手說:“年輕男女學得像些,上了年紀的得琢磨琢磨。”

梁遇也是一時興起,試著問:“學我呢?能行麽?”

月徊眨著那雙大眼睛,裝模作樣道:“那得琢磨琢磨。”

梁遇一愣,才發現自己被她繞進去了。

把梁掌印氣了個仰倒,月徊頓時大為得意,瞧他平時四平八穩的,原來也有發怔的時候。但他的聲音需要雕琢是實話,這種涼薄貴公子的味道很難學,不像皇帝還是少年音色,容易模仿。

她站起來掐腰吊嗓,架勢擺得很足,梁遇抱胸看著她,好奇她能學成什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