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3頁)

月徊瞧了他一眼,“能做夢是好事兒,那就委屈您先跟著我,等將來襲了爵,您再上我這兒贖身來。”

小四一聽不幹了,“我也沒賣給您呀。”

月徊把眼一瞪,“你五歲到我跟前,是我拉扯你長大的,怎麽不要贖身?你都當上王爺了還那麽摳門兒,少說也得給我送三萬兩銀子來,報答我的養育之恩。”

這下小四沒話說了,天知道的養育之恩,九歲以前確實是跟在她屁股後頭跑,九歲之後自己給人拾糞搖煤,勉強也能掙飯吃。倒是她,學人跑單幫,賠的多賺的少,最窮的時候連個饅頭都吃不上,還是他省下口糧接濟她。女孩兒就愛死要面子搶功勞,他晃了晃腦袋,橫豎說她不過,什麽王爺、襲爵、三萬兩,也全是白日做夢,依著她就對了。

“是是是,不光三萬兩,我還要給您置個三進的大宅子,連帶著把我自己也送給您。”他慷慨地說,私心想想,這樣也挺好的。

月徊打起轎窗簾子嫌棄地打量他,“身板單薄,飯量挺大,三萬兩最後又叫你吃回去了,你當我傻?”

兩個人吵慣了,一路拌著嘴回到提督府。

白天的提督府,相比晚上更顯高大氣派,門簪聯楹用的是百姓不可及的規格,就連下馬石前的地面,都是磨磚對縫,半點也不馬虎。

小四看看這大紅門,唏噓著:“往常這種地方,咱們在門前多站一會兒都是殺頭的罪過。”

可今時不同往日,這回非但能站,裏頭主事的也親自迎了出來。

梁遇府上用的基本都是太監,太監無牽無掛,辦起事來要比尋常人更細致。這裏掌事的叫曹甸生,原是司禮監的隨堂,因汪軫在時犯了點小事險些被打死,梁遇求了請,討出來放在府裏替他看守門戶。曹甸生是個知恩圖報的,這些年兢兢業業,比在宮裏時更周到。月徊出門他就留意著,等人回來,還沒進胡同口,他已親自帶領底下人出來迎接了,分毫不差。

“姑娘。”他垂著手上來,笑道,“天兒冷,姑娘外頭走了這麽長時候,沒的著了涼,快進屋暖和暖和。”

曹甸生因家裏窮,打小就凈了身,因此那條嗓子說話時輕聲細語,透著溫存。月徊對於太監的認識,以前都停留在大奸大惡上,並不知道他們除了弄權,還有那樣仔細的一面。心裏正愁梁遇昨兒不許她和小四同吃同住,曹甸生便替她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小的把飯擺在西邊花廳裏,中間拿屏風隔一道,相互是看不見的。因著姑娘才回來,這位小爺又是初來乍到,今兒還能討個特例,下回就不成了。您二位先換衣裳,宮裏管教化的嬤嬤奉督主的令兒,已經在府裏了,回頭姑娘用飯,就讓她過來伺候。”

以前野慣了,誰也不在乎她怎麽活著,到如今得從頭開始調理,想是昨兒哥哥對她的言行有了審度,今天才著急打發人過來教規矩吧。

月徊訕訕說好,瞧了瞧小四,他擠眉弄眼,分明存著看熱鬧的心。也是的,他們這些年沒正經吃過一餐像樣的飯,窮家子有口吃的就不錯了,哪還顧得上什麽規矩體統。

月徊這人除了貪財好色,剩下倒有一宗好,就是說話算話。既然答應了,學就學吧,人有了規矩才能掙體面,於是她沖小四指點了下,“你也給我好好聽著,往後謀了差事見人,別鬧笑話。”

其實飯桌上能有多少學問,無非就是吃,應該不難應付。她收拾停當了上花廳裏坐著,曹甸生給她指派的四個丫頭在她身後一字排開,面前桌上擺了滿滿一桌菜,可她舉著筷子,又有些無從下手了。

教化嬤嬤在一旁站著,到底是調理人的,就算臉上帶著笑,舉止神情也自有一段威嚴,掖著手說:“姑娘,奴婢奉了掌印之命,鬥膽來給姑娘指點指點,倘或有失當的地方,還請姑娘見諒。”

這話一出口,就知道要先禮後兵,月徊忽然發現,自己竟連怎麽使筷子都不知道了。

好不容易伸出手去,筷頭才點著盤沿,嬤嬤就出聲了,“要說吃飯,人人都會,可怎麽吃得有體統,裏頭大有講究。吃飯不吧唧嘴,喝湯不出聲,這是首要一條。不把筷子插在米飯上頭,插上那叫‘倒頭飯’,不吉利。筷子不能把碗勺碰得咣當響,會敲碗的都是花子,有規矩的人家不這麽幹。”

月徊聽完憋著一口氣,小心翼翼夾了片百合,因那百合離得稍有點遠,夾完就覺得不大對勁,果然挨了嬤嬤的訓。

“夾菜時,只取向己的一方,不向碗盤頂心取菜取湯,這點姑娘要記好。宮裏有規矩,主子們用膳,再好吃的菜只嘗三筷,民間雖不強求,但往來不住也不雅,更別提越過跟前的盤兒,伸長胳膊夾遠處的了。”

好吃也不能多吃,這點實在折磨人。月徊看看這滿桌佳肴,遠的地方又不讓夠,那上這麽多幹什麽,只上一道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