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門簾落下,丫鬟們低垂著頭,魚貫退了出去。室中一片曖昧的昏暗。

男子的體溫源源不斷地傳來,硬硬的胡茬蹭過她柔嫩的肌膚。

年年心頭一悸,很快只覺後頸又疼又癢,難耐地避讓著他:“別鬧。”

她實在是嬌嫩,脖頸後雪白的肌膚很快紅了一片。他眼神暗了暗,索性往她脖子裏呵氣。年年癢得咯咯直笑,想用力掙脫他,又顧忌他的傷勢,索性在他懷中轉了個身,捂住他嘴嗔道:“聶小乙,你再鬧,我就生氣了。”

聶輕寒幽黑的鳳眼微垂,靜靜地看著她。

年年被他看得心虛,另一只手也伸出,遮住了他的眼睛,沒良心地道:“我為什麽要擔心,你一個大男人,還能丟了不成?”說著,語氣變得兇巴巴的,“你想要人擔心,找梁季婉去啊,她肯定能滿足你的願望。”

聶輕寒:“……”這又是哪裏來的神來一筆,他詫異道,“梁季婉是誰?”

不要臉,還裝。年年鄙視地將遮他口眼的手改為捏住他雙頰,用力一掐:“聶小乙,你裝什麽糊塗?除了她,是不是還有別人那樣含情脈脈看著你的,我不知道?”這混蛋未來的後宮可是各色美人都有,保不齊現在就有像梁季婉似的暗送秋波的。

聶輕寒“嘶”了聲,聽出點門道來了:“你是說今兒跟你沖突的武威伯府的姑娘?”聲音因被她捏著雙頰,有些變形。

年年哼了聲。

她這是吃得哪門子飛醋?聶輕哭笑不得,心中卻甜絲絲的:“我連她正臉是什麽模樣都沒看清。”

年年哼道:“現在看不清,以後遲早會看清。她就等著我人沒了,好嫁進來填補空位呢。”

“什麽叫人沒了?”聶輕寒心頭一突,臉色沉了下去:“口無遮攔,什麽話都混說得的?”

年年不服氣:“人總有一死……”她卡住了,被聶輕寒的臉色嚇了一跳。她從來沒見過聶輕寒這麽可怕的臉色,仿佛一瞬間變了個人,陰沉沉的,風雨欲來,令人心驚。

聶輕寒閉了閉眼,壓下心跳驟停的不適,抱著她的左臂緊了緊:“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我不愛聽。”

他聲輕而淡,卻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彌漫而來。年年心頭微窒,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半晌,顧左右而言他地哼道:“我要去休息啦,你還不放開我?”

他盯著她水汪汪的明眸:“答應我,以後不許說這種話。”

年年賭氣不吭聲。

他輕嘆:“乖,不賭氣好不好?你才是我的妻子,誰也代替不了你,現在不會,以後也永遠不會。”

不說就不說,何必說這種不可能實現的承諾呢?聶小乙真是自欺欺人,福襄命數如此,她不說,難道就能改變她很快就要死亡的命運嗎?

年年推了推他,神情不耐煩:“好啦好啦,我不說就是,你快去讀你的書吧,休要啰嗦了。”

小沒良心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不過,聶輕寒眸中露出笑意來:她吃醋的模樣實在太可愛了,真叫人舍不得將她放開。

可惜,他不得不放。

與延平帝在聶氏廢宅相逢,委實出乎他的意料,他從沒想到,當年辜負母親,害得母親淒慘亡於他鄉的負心人,竟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怪不得,前去尋找母親的會是宮裏的內侍;怪不得,會有袁家莊的那場大火;也怪不得,段琢對他忌憚至此。

這個事實,一下子打亂了他全部計劃。

為了母親曾經受過的苦,他做不到原諒那個負心人,心安理得地認下這個父親。可這並不能改變,他是那人血脈至親的事實,他現在的處境也隨之比原來不知危險了多少倍。

帝王對他的歉疚和容忍能有多久;格外的恩寵,哪怕打著賞賜年年的幌子,又能瞞住世人多久;到時身世暴露,覬覦皇位的各種勢力會如何對他?這些都需早做綢繆。

他如今手上握著的力量實在太過薄弱,並不適合趟進那個漩渦。可延平帝無子,作為對方的唯一血脈,注定了便是他甘處江湖之遠,亦是想抽身而不得。何況,為了替外祖一家報仇,他必須踏入官場,手握權勢。

其中的平衡太難掌握,他有太多事要做,太多部署要調整。

他不舍地親了親年年的眉心,克制住自己:若是孑然一身,他可放心放手一搏,可如今,他還有這樣一個嬌人兒要守護。

*

有了延平帝的關切和發話,司禮監和禮部效率空前,年年的封邑三天就走完流程,定好地方,頒下旨意;新宅也只用十天,便選好了,重新粉刷裝飾,甚至連奴仆都賞賜了下來,只等挑個吉日,便能喬遷。

一時間,京中人人皆知,福襄郡主得了陛下的青眼。

武威伯府內院。

清脆的碎瓷聲響起,一只紅釉薄胎玉壺春瓶狠狠砸落地面,瞬間四分五裂,碎瓷四濺。地面一片狼藉。幾個丫鬟貼墻而立,垂手屏息,戰戰兢兢。